第七十八章 含蓄之道
「我湯和並非勢利小人,昔年認識你張大奎,喚你一句兄弟。如今你宦海沉浮流落自此,你依然是我的大奎兄弟。」湯和以手背擦了擦嘴道。
大奎呵呵笑了笑道:「湯大哥即如此說,我張大奎也就不見外了。」說著大奎也坐上了馬食槽子,這才開口問道:「湯大哥有心事?」
湯和沒言語,卻是示意大奎喝酒。大奎望了望手上的酒罈,不僅笑道:「你定的規矩,我哪裡敢不從。即使身為左軍伙頭校尉,自當嚴守軍令。」
湯和笑道:「今日不同往日,喝吧。」
大奎望著湯和,心道:『即是湯大哥說沒事,那自然是沒事的』。想到這,大奎舉了酒罈咕咚咚一氣暢飲,直喝了小半壇方才罷休。放下酒罈,大奎深哈一口氣,連連贊道:「真是好酒啊。」
多日不曾飲酒,這一通豪飲真是痛快。此酒甘冽非常濃香無比,比那街市上的私釀不知勝上多少。湯和望著大奎笑道:「此酒乃是皇上所賜的御酒,故此我一直帶在身邊。」
「御酒?」大奎聞言一愣,不僅仔細的看了看酒罈。雖是入夜,但借著月光也能看清楚酒罈上的花紋,大奎不僅問道:「即是御酒,此刻飲了豈不是可惜?」
湯和笑道:「好酒也要看是什麼人喝,眾將隨我東拼西殺也不曾喝此御酒,唯獨你喝了。」
「這……。」大奎聞言大驚,抱著酒罈竟是有些手足無措之感。當下忙道:「湯大哥何出此言?小弟惶恐萬分。」
湯和看了看大奎,這才道:「三日後擴廓定會全軍進犯,到時定將是一場浴血混戰。」頓了頓湯和續道:「我想大奎兄弟能儘快帶著傷兵先走,我會另派兩千兵士護送。」
「這……。」大奎聞言大驚,忙道:「這如何使得?傷兵數千行走不便,如何能儘速離去?況且值此危難之際,小弟怎能就此離去?」
湯和嘆道:「我軍中若說勇武之人非你誰人言勇,兄弟又何故推脫。」不待大奎辯解,湯和又道:「我已在元帥面前立了軍令狀,在慶陽城破之前不放元軍一兵一卒過去。如今李將軍將右路軍的兵馬悉數撤走,只留下傷殘軍士在營中。我左路軍五萬,要想擋住十餘萬元軍,勝負之數已定。」
「我走了,豈不是背負了不仁不義之名?若是湯大哥如此說,我今夜便潛入元軍大營,拼了一死也要拿下擴廓的人頭。」說著,大奎舉了酒罈一通豪飲,直至將壇中美酒喝的點滴不剩。
湯和微微一笑,看著大奎道:「時隔這麼多年,你的性子卻是一點都沒變。」
大奎揚聲道:「我張大奎豈是忘恩負義之人,當年若不是湯大哥,我依然還是個那個鄉下的傻蛋。如今是我自己時運不濟,怪不得別人。」一句話說完,大奎竟是打了個酒嗝,許久未曾飲酒,這一下喝得急了,竟是有了六七分的酒意。
湯和抬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悠悠嘆道:「大奎兄弟,你心地淳厚這是好事,但就因為你的淳厚,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說著輕舒一口氣續道:「嘗到了大宅美妻的妙處,難免得意忘形,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大奎聞言心神巨震,只聽湯和又道:「虧你還是道家門人,竟是不知含蓄之道。」略微一頓,湯和才又道:「今晚此來,不是為了說教與你。凡事不可意氣用事,你既然叫我一聲湯大哥,那麼我的話你就要聽。明日一早,我派五百兵士協助你,軍中所有車輛也一併歸你使用,你早早離此是非之地吧。」湯和說罷嘆了一口氣,便輕輕跳下了馬食槽子。
大奎沒說話,湯和也沒有在言語,恰巧一隊巡邏兵士經過,湯和迎著巡邏隊走了過去。帶隊的恰巧是龐黑虎,湯和與龐黑虎耳語了幾句便即大步離開了。
龐黑虎向大奎的方向望了一眼,回頭吩咐道:「你等自去巡視。」眾兵士領命,有一名校尉帶領繼續巡夜去了,龐黑虎向大奎這裡走了過來,剛到近前便聞到了酒味,嘿嘿笑著問道:「大奎兄弟,有酒啊?」
大奎沒說話,只是獃獃的望著前方,遠處有一個火架,加上放著火盆,盆中火勢熊熊,照的四下里一片明亮。龐黑虎順著大奎的目光看去,不禁埋怨道:「有什麼好看的?嘿嘿嘿。」龐黑虎乾笑著挨近大奎問道:「大奎兄弟,即是有酒,哥哥也喝兩口吧。」
等了半天也沒見大奎吱聲,龐黑虎不僅嘀咕道:「湯大哥說了,今夜叫我看著你,哪裡都不能去。」大奎微微一笑將酒罈放在了馬食槽子上。龐黑虎見狀大喜,連忙將酒罈搶了過來,舉壇便喝。哪成想倒了半天,也只有幾滴酒。酒罈早已被大奎喝空,哪裡還會有酒?
「沒了?」龐黑虎不由十分泄氣,剛要將酒罈放下,哪成想大奎突然出手如電向龐黑虎胸口襲來。龐黑虎還未及反應已被點中胸前膻中穴。接著只覺氣息猛地一窒,隨即不省人事。大奎近身將龐黑虎歪倒的身子扶正,橫里抱起放在了馬食槽子里。
四下看了看,並無人注意,大奎這才向營寨的深處行去。
輜重營屬后軍,不光有糧草伙頭軍,也有器械被服倉庫。但凡打掃戰場之後所收繳的兵器兵甲旗幟皆會入此庫。此處倉庫重地,自然是有兵士把守,大奎來到倉庫營帳左近每走正門,而是繞到了后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奎已由營中出來,手上提了一個包袱和一把連鞘長刀。
大奎左拐又繞,避開了巡營的兵士,片刻間到了前營。借著夜色的掩護,大奎翻越了大營的木柵欄,身形閃轉騰挪已輕輕的下了陡坡。到了暗處,大奎回頭再看明軍大營,只有幾處支架上燃著火盆。也只有這幾處火盆才給這十餘里方圓的明軍大營的邊角找出幾片光亮。,其餘種種皆是籠罩在夜幕之下。
大奎將從營中盜出的元兵軍服換上,披了鐵甲掛了腰刀。又將換下的明軍衣服打成包藏於一處青石下,這才轉身奔進了夜幕中。由於身上穿著甲胄,一路奔行之下身上甲片『嘩嘩』輕響,靜夜之下聲音傳的很遠,但大奎卻也顧不得許多,只管一路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