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沒得選擇的選擇
我們不再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譴責他的不對,有的事情,在有的人看來毫不費力,卻對他來說是拼勁全力,也到達不了。
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累贅,也不想再在凡塵俗世中掙扎。這不是最好的選擇,也不是最壞的選擇。與他而言,是沒得選擇的選擇。
我和何銘返程回校了。周航越沒有跟我們回來,甚至,連離別的惋惜都沒有,他的心已經被磨的堅硬無比,就像他說的:「我想哭,可是我沒有肩膀,沒有眼淚,沒有未來。只有心酸。」
我和何銘空手而歸,心裡卻裝著滿滿的心事。
「周航越怎麼回事?找到他人了嗎?」輔導員急切的問道。在他心裡,或許,周航越比他自己都重要,我們都知道,只要周航越一日不辦離校手續,出一點事情都是他的責任。
「他不願意回來,況且……」
何銘扯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說出來。
「況且什麼?」輔導員問道。
何銘笑著接話說到:「況且,我們也沒找到他,他家太偏了,又遇上山體滑坡,堵住了去路,我們就返回來了,半路上還遇上了大雪,凍得我們差點成冰棍,那個退學申請單,在我們翻衣服的時候,就給翻丟了。」
「什麼?丟了?」輔導員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但他知道,所幸我們兩個沒有出事。他平息著怒火。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走吧。」
我和何銘悻悻的從輔導員辦公室走了。
過了幾天,我們如願的看到了那張布告欄裡面的紅頭文件。「鑒於周航越未辦理任何請假手續,私自外出達10天之久,累計曠課達100課時,現根據學校學生管理辦法規定,給予周航越開除學籍處分,從即日起,周航越出現任何事故,與學校無關,如有異議,請自公布之日起,三日內,向校教學辦舉報,聯繫電話xxx-xxxxxxx」
周航越的電話還是沒有打通,我們還是無法將這個消息及時傳達給他,這下宿舍又少了一個人。
只有我和何銘這對難兄難弟,在臨畢業前,還相互攙扶著,熬完最後的時光。
那天,最後一次期末考試,我坐在我此生作為學生,為學校交上最後一份答卷的考場上,不知是喜是悲。監考老師也說了:「這是你們除了畢業設計,為學校交的最後一份考卷,希望我們都能夠從一而終。」
我笑了,好一個「從一而終」。從3歲上幼兒園,到23歲坐在考場上考試,這二十年中,我身邊還有誰能夠從一而終?身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只有自己清楚的知道,並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從一而終」
我很遺憾,沒有在最後一場考試的考場上看到周航越,還能夠依靠他嫻熟的學習,讓他打助攻,我知道,每次跟他說讓他打助攻都是玩笑話,我也並沒有真正讓他在考場上幫我。
因為我知道,我再混蛋,不能玷污在他心目中「學習」對於他的神聖感。
答卷很簡單。知道是老師故意放水給我們,希望我們都能夠順利畢業。所以,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在過了一個小時以後,未交卷的人就只剩下我和零星的幾位了。
或許,其他人很忙吧,忙著戀愛,忙著吃飯,忙著打遊戲,忙著睡覺,忙著泡吧,忙著撩妹。
我不忙,我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階梯教室的此起彼伏,看著窗外同學的竊竊私語。看著我試卷上的龍飛鳳舞。
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逸與祥和,何銘沒有走。作為浪子,他也在以他的方式,緬懷自己匆匆四年的過客生涯。
隨著鈴聲響起,我從容的雙手遞上我的答卷,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向他的造物主貢獻祭品般。
這一切,都完了。沒有課程,沒有考試,也就沒有了教室,沒有了歸屬。
我和何銘相約在小飯館里,兩人相視而笑,沒有初見的羞澀,卻添幾分苦澀。
「想當年的四劍客,現在就剩咱倆了。我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何銘一邊倒著啤酒,一邊笑著說道。啤酒的酒沫子沿著杯壁不斷的上升,他以他嫻熟的技巧,在酒沫子上升即將溢出的前一刻,停手了。
我拿起他的酒杯,替他滿上。
我們兩人就這樣,形單影隻,觥籌交錯。在淡黃色的液體中,推杯換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