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所謂刁難
不管心裡怎麼想,三人面上皆是恭敬稱是,人家作為貴太妃這麼說那是給你面子,人敬我一丈,我敬人一尺,只要沒有衝突,那麼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最好了。
太上皇似是很喜歡自家小老婆跟小輩兒相處融洽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對甄貴太妃道,「你瞧這幾個孩子都是不錯的吧,可不能少了人家見面禮啊。」
此話一出,甄貴太妃臉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只是目光卻似是更有深意,「那是自然,這幾個孩子剔透的很,別說聖人您了,就是臣妾看著心裡也是極歡喜的。」
說著便摘下頭上的點翠金步搖插在可卿的雲髻上,摘了手上的碧玉鐲戴在黛玉的皓腕上,又摘了一副白玉鐲給惜春戴上,末了,還拆了腰間雙魚珮塞在小賈焱的襁褓中,真可謂是面面俱到。
宮中貴人拿自己戴著的飾物賞人那是表示看重之意,有太上皇之言在前,甄貴太妃又是以長輩姿態賜下,可卿等人也不敢不收。可卿心中感嘆,這位貴太妃也不容易,就為這太上皇的一句話,瞧瞧這身上的飾品去了一大半了,也算是大出血了。
與可卿的看法不同,甄貴太妃留意到太上皇的滿意之色就覺得這血出得一點也不虧,有啥能比太上皇的滿意更加重要的,況且區區幾件飾品,不提宮中太上皇等人的賞賜,就是比起每年甄家進上來的也不過是九牛一毫。
幾人又謝過甄貴太妃的賞賜,各自落座。
太上皇忽而開口道,「曤兒,把焱哥兒抱過來讓朕瞧瞧。」
甄貴太妃聽到太上皇的稱呼語氣如此平易近人不禁目光閃了閃,似是明白了什麼,對著可卿母子笑的也更加真心了。黛玉惜春則是有些驚訝,不過憑著對可卿的盲目信任兩人並沒有表現出什麼。
可卿不禁腹誹,這也太高調了,會不會掩飾啊?你要真喜歡我這個『孫女』就別給我拉仇恨啊!這下好了,簡直掩耳盜鈴,但凡是個明白人就能知道個差不多了。面上微笑的把兒子遞給太上皇,可卿很淡定的回去坐著了,有自己在,兒子總不會有事兒的,至於高調什麼的,高調著高調著就習慣了,姐就是辣么淡定(麵攤)。
小賈焱自進門起就睜著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睛看著四周的人,一聲不吭乖巧的很。這會兒被太上皇抱在懷裡也不鬧,軟糯糯的喊了聲「父……父!」
太上皇高興極了,照著糰子的小臉蛋就親了一下,「哎,焱哥兒真乖!」
結果糰子被龍鬚扎的皺起小眉頭,癟癟嘴,到底是沒哭出來。
鬧了這一出,黛玉惜春更加糊塗了,甄貴太妃則是一臉的『愚蠢的凡人,我已經看破真相了』『果然如此』。可卿只能心中苦笑,這孩子記性倒好,昨天她叫了一聲祖父和大師,糰子跟了喊了句師父,沒想到他竟是能記住那個『父』是誰,這下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過了今日,知道的人只會更多,但願不會帶來麻煩才好。
太上皇自去逗孩子了,甄貴太妃則引著三個姑娘說話,無非是家中有什麼人,平日里喜歡什麼,讀了什麼書,針線女工等等,與可卿則聊如何帶孩子云雲。
「這位賈小公子倒是聰慧可愛的很,賈少夫人教的很好,看來寧侯府是後繼有人了。」甄貴太妃看著可卿笑道。
可卿忙起身道:「不敢當貴太妃稱讚,不過是半歲小兒罷了,那能看出以後如何呢,臣婦也只盼著他能平安健康長大罷了。」
甄貴太妃見可卿如此說便道,「不是說了不必拘禮嗎,坐下說話便是。俗話說三歲看老,賈小公子現在看著就聰慧不凡,日後也必會平安長大成為國之棟樑,為君分憂的。」
總歸是說自家兒子的好話,人家都這般說了,可卿也只能抿著嘴笑道,「承貴太妃吉言,臣婦便代小兒謝過娘娘了。」
見可卿說話滴水不漏,甄貴太妃想著這到底是一家主婦了,不好套話,便轉而再跟兩個小姑娘道,「聽聞宮中賈貴人是你二人之姐?」
黛玉、惜春道:「賈貴人確是臣女表(堂)姐。」
「既如此,宮中寂寞,賈貴人新晉貴人,亦是舉目無親,你二人有機會可去看望一下。」甄貴太妃道。
惜春聞此不知該如何回話,寧府已經與榮府分宗,也算是沒有什麼關係了,根本沒有走動的必要。況且元春入宮多年,對於這個大姐姐她根本沒有印象,更別提姐妹之情了。但甄貴太妃這樣說了,倒是讓她不知道怎麼回話是好,只好閉口不言。
黛玉則算是賈元春嫡親的表妹了,就算林賈兩家現在關係並不好也不能直接劃清關係,但她一向機敏,便道,「多謝貴太妃好意,但宮有宮規,臣女等也不好貿然進宮去探望表姐。說到宮中寂寞舉目無親,聖人已經下旨允了嬪妃省親,又准許命婦每月進宮見面,外祖母與舅舅也已經打算迎表姐省親,皇恩浩蕩,我等實在不應所求更多。」
這話說的,根本沒毛病,你說我們不講姐妹情?這不是皇家規矩大過天嘛。你說賈貴人想念家人?這不是已經在籌措省親別院了嘛。總之,這鍋我們不背。
甄貴太妃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對黛玉更加高看兩眼,這女娃子應變能力不錯啊,是個有幾分口才的,無論容貌才學,瞧著倒是比賈元春更勝一籌,可惜不能為我所用,那便不能讓她進宮壞了自己的謀划。
要讓黛玉知道了只怕要說:誰想進宮了啊?那等腌臢地方,我林家女才不屑去呢!
因提起賈元春,便說到了榮府,不可避免的便提到了寧榮二府的關係問題。
甄賈兩家世代交好,而這一代,甄家與榮府關係更加密切一些,故而甄貴太妃勸道:「你們兩家原是誤會,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世家大族能夠代代傳承,總歸少不了族人相互扶持的。若你們願意,本宮願為你們說和,讓你寧府重歸賈氏宗族,如何?」
甄貴太妃自覺是在釋放善意,為寧榮二府著想了,可惜可卿並不想要這樣的豬隊友,好不容易才把榮國府踢出好友列表並且拉黑了,現在怎麼可能再跟榮國府和好。
所以可卿便道:「多謝貴太妃美意。只是被驅逐出宗之罪人何敢談再入宗族,終歸是我寧府之人行事不合規矩才遭族人厭棄,幸而並未獲罪,如今也只求不為宗族惹禍便是,並不敢奢求回歸宗族。」
雖然話說得漂亮,但這便是委婉地拒絕了,小夥伴們應該明白咱就是不想跟榮府做好朋友了,這事兒沒得談。
見可卿這樣說,甄貴太妃惋惜的嘆了口氣,寧府現在這般得皇帝青眼,本來還想拉攏一番綁在自己戰車上的,以可卿的身世,但凡有一絲對新皇的不滿就有可能同意的,可惜了,這人心性倒是好。罷了,於自己無用,那便沒有必要多加關注了。
於是,大殿里的氣氛就比較詭異了,太上皇抱著糰子爺倆玩的旁若無人,真不知道太上皇一大把年紀了跟重外孫玩揪鬍子有什麼好玩的。而甄貴太妃則重點拉著黛玉聊天,順帶捎上惜春,對可卿則一反之前的關注,只是時不時的提上,不至於冷落罷了。
可卿倒也不惱,反倒鬆了口氣,就算她現在能應付這些也是不樂意與甄貴太妃這樣心思彎彎繞繞的人交流的,誰知道哪下一個不小心就掉進語言陷阱里了呢,能不跟自己說話那就更好了。
這可苦了黛玉和惜春,與貴太妃講話既不能失了規矩也不能失了分寸,還要注意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真是累死個人。
「聽聞林姑娘頗有才學工於詩書,不弱於男子,不知能否作首詩來讓我們開開眼,就以這寺廟為題如何?」甄貴太妃道。
這便是小心眼的刁難了吧,你連題目都說好了還能不能讓人拒絕了?可卿同情的看一眼黛玉,這聽說只怕是來源於榮府吧,瞧瞧這名聲都傳到宮裡了,黛玉真是受害不淺。
「哦?林丫頭有此才學不妨一試。」太上皇終於上線了,該說不愧是號稱全才熱愛文學的太上皇嗎?
太上皇都這麼說了,黛玉便更推辭不得了,只能應下。
可卿看黛玉的眼神更加同情了,作詩什麼的最廢腦細胞了,就像她接收了原主的記憶依然做不出出彩的詩來,不過林妹妹應該是可以的吧,在作詩這方面上可卿對黛玉也是有著迷之信心。
有小太監識眼色的拿來紙筆,搬來桌子,磨好墨。好嘛,趕鴨子上架,要是作不出來那就丟人丟大發了,甄貴太妃這一招倒是厲害,可惜她還是低估了黛玉之才。
對林妹妹而言,要說別的她還會緊張一下,但作詩這種事情向來都是興之所向信手拈來,又有急才,哪裡能怕了這陣仗。
之間黛玉踱了幾步,喝口茶水,立於桌前沉思片刻,便提起筆來蘸了墨,在上好的雪浪紙上寫下整齊的簪花小楷。
『九峰環繞群山中,梅花寒香又一冬,不見僧侶見寺空,蕭瑟寒風入夢境。
歲月流金飛箭逝,落花無情我有情,富貴榮華似雲煙,醒后終究是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