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鳳藻宮
「主子如今為聖上親封的元貴人,又得了恩典住這鳳藻宮主殿,想來聖上是把您放在心上的,這以後好日子還長著呢,您還愁什麼呢?」抱琴看著鏡子里自家主子眉目間的憂愁頗為不解,手上卻是穩穩噹噹的給坐著的人梳了個雍容大方的牡丹髻,自梳妝盒裡拈起一隻朝鳳掛珠釵微微舉起,「主子,您瞧這隻釵如何?」
「罷了,就這隻吧。」元春輕嘆了口氣,「你每日隨我去皇後宮里請安也該是看到了,都說你家主子受寵,但也不過是個貴人,這宮裡但凡是個妃位嬪位我都是要小心敬著的,說白了,還是被人踩在腳下罷了。」
抱琴給元春戴好髮釵,笑著安慰道:「主子何必妄自菲薄,咱們聖上一個月里可是有七八日宿在咱們宮裡的,但論這份恩寵,除了皇後娘娘、貴妃、齊妃之外還有誰能比肩?照這個架勢,等到主子您給聖上生個小皇子啊,聖上必是要給您封妃的!」
「你啊,就是貧嘴!這皇子豈是說生就能生的?」元春嗔怒的瞪了抱琴一眼,心裡卻是極受用的,若是能生個皇子,才算是在這宮裡站穩了腳跟呢,只是想到皇帝的態度,心下又有些惴惴的,「唉,也不知道我何時才能像齊妃娘娘一般好福氣。費盡心思成為皇上的妃嬪,我自是也想生個皇子更進一步的,可是皇上來這宮裡卻是大多讓我撫琴助興或是與我閑話家常……」
說到這裡,元春又皺了眉頭,若說她受寵吧,皇帝卻甚少與她行那床第之事;若說她不受寵吧,偏生皇帝翻她牌子的次數幾乎是合宮最多的了,與她彈琴敘話亦是很滿意,讓她覺得帝王著實是對她上了心,所以才會在那事上那般表現來尊重她。這樣一來,元春倒是真的摸不清帝王的心思了,說白了,她還是期望著帝王的真心的,抑或是不知不覺間自己先淪陷了,所以即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卻依然抱有幻想。
「主子必是有福氣的,單看這元月元日的生辰便知道了,連家裡老太太也說您福氣大著呢。您還是開心些的好,指不定哪日便有了呢?」抱琴勸慰道,作為貼身丫鬟,她自是懂得不少的,但這種情況她也無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能做什麼呢?說起來自家主子這般也算是受寵了,終歸也只能說些這樣的話來安慰一下了。
「之前太太說家裡在建省親園子好接您回府省親呢,不知道那園子建的如何了。」見寬慰的話沒有太大效果,抱琴只好挑了開心的事兒來轉移話題,只希望自家主子心情能好些。
聞言元春卻並沒有如抱琴所想展眉,反而更加憂心了,「離家這麼多年了能回家看看固然是好的,老太太、太太她們也是費心了,只是建園子只怕太過破費了,以家裡的境況……,唉!」
這邊主僕兩個正說著,前頭徒禛也看到了賈政上的請求元貴人回府省親的摺子。
嘴角諷刺的勾了勾,徒禛隨手把摺子扔到旁邊一堆同樣內容的摺子里,這些個拎不清的,家裡有銀子是吧?有銀子建豪華的園子卻沒錢還國庫的銀子?一個個的公款私用膽大包天,且讓你們再風光幾日,待日後他必是要都討回來的,「今晚鳳藻宮。」
「是,聖上。」蘇公公淡定的吩咐小徒弟去鳳藻宮通知一下,對於皇帝時不時到鳳藻宮『純喝茶』的行為,他早就習慣了,也就那位還以為自個兒真的多受寵吧,所以說啊,帝王的心思你別猜。
夜間,徒禛果然擺架鳳藻宮,成功的讓許多宮裡又碎了不少的瓷器、損了一堆的帕子,暗罵鳳藻宮的狐媚子。
而被罵狐媚子的元春真心冤枉,這不,皇帝來了她宮裡又讓她先彈奏一曲。
皇上有命,作為小小的貴人她也只能像歌女一般撫琴來取悅帝王。不過元春對此並不排斥反而很驕傲,在家時她便以琴藝見長,她覺得是皇上欣賞她的琴藝這才每次來都要聽她撫琴,這讓她更覺得皇上待她有心。
琴音裊裊,空靈悠揚,一曲下來,不得不說,元春的琴藝果然不是吹得,當真是不錯,上的了檯面。
「啪啪啪!」徒禛拍手贊道,「愛妃的琴藝愈發精湛了,可當大家之稱。」
「聖上謬讚了,臣妾的技藝比之大家還差得遠呢。」元春起身盈盈下拜,粉面含春,似是被誇得害羞,眼神里卻分明寫著得意二字。
「好了,愛妃莫要多禮了。」徒禛將賈元春一手扶起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隨後意味不明道,「今日你父賈存周上了摺子讓你回家省親,說是省親園子建好了。」
「真的?!臣妾可以回家省親了?」元春又驚又喜,雖是也憂心家中府庫消耗,但也欣喜於可以回家看看,離家多年,怎能不想家?
「君無戲言,既如此,你歸寧之日便定在明年正月十五吧。」徒禛的眼神晦暗不明,嘴裡卻如此答道。他本想試探一下賈元春,若是推拒了放她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既然她放棄了最後一次機會,那也就怪不得他不講情面了。
「臣妾多謝聖上憐惜!」元春趕緊跪下謝恩,一手擦了擦激動的淚水,美人兒饒是流淚也是依然美的很。
可惜面前的徒禛是個不解風情的,淡淡的揮手讓賈元春起來,又拉著她講賈府及賈府姻親之事,譬如寧府,譬如林府。
跟著跪下的抱琴也是喜極而泣,一來是為主子開心,二來她是賈家家生子,隨著當年的大小姐元春一同離家,如今能再回榮府看看自己的老子娘,如何能不開心?不過她是個宮女,是不能隨意哭泣的,趁著起來的時候趕緊用袖子抹乾了眼淚,生怕為主子招惹禍端。
這一夜,元春仍是沒有得到皇帝的寵幸,但她卻覺得格外幸福,至少在這一刻,她覺得能夠回府省親又得了帝王憐惜,她是覺得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