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練習畫作
陸離的腦海里正在描繪出戒指背後的故事,但伊芙琳卻沒有想那麼多,她小心翼翼地將油畫重新卷了起來,然後塞進了長筒里,交給了陸離,「好好保存。」
說話間,他們的開胃菜就已經送到了,陸離點了奶油龍蝦濃湯,然後為伊芙琳選擇了海鮮濃湯,這兩道開胃菜是2002年邁克-魯將餐廳傳給兒子之後,他的兒子創造出來的新菜式,現在已經成為了河畔餐廳最為著名的開胃菜。
小小的一盅湯,最多不過五湯匙,但味道真是美妙,濃郁而清爽,保留了海鮮的清甜和新鮮,卻又沒有絲毫的腥味,順滑而醇厚的口感簡直太過美妙,一個不小心,舌頭幾乎就要吞下去了。
一口,接著一口。轉眼之間,一盅湯就已經見底了。
果然,米其林三星名不虛傳。
抬起頭,陸離就看到伊芙琳也已經喝完了她的湯,她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心滿意足地說道,「每次過來河畔餐廳,這一道湯總是讓人愛不釋手。」
「我猜,這就是廚師的魅力所在。」陸離也點頭表示了贊同。雖然說,他始終是中餐堅定不移的擁護者,但偶爾嘗嘗其他飲食,感覺也是截然不同的。
「我一直都以為,祖父沒有完成那幅畫作,但現在看來,他終究還是完成了,只不過永久地留在了中/國。」伊芙琳又一次把話題繞了回來。
「可是,為什麼是克萊斯勒大廈呢?」真相揭開了一個角落,但留給陸離的疑惑卻越來越多,反而越來越不解了。「他在中/國,至少應該畫一畫長城吧。」
陸離那小小的抱怨,惹得伊芙琳燦爛地笑了起來,點點頭表示了肯定,「不過我想,也許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足?又或者說,他想要描繪肖像,但環境卻不允許?你知道的,那是一個動蕩的年代。」
陸離稍稍頓了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我對繪畫的了解著實不多,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幅完成品,技藝更加成熟,用色也更加大膽,這是什麼原因呢?」
「你的觀點是正確的。」伊芙琳從專業角度給予了認可,「但原因我也沒有辦法分析,有很多可能。比如說,他遇到了情緒極度迸發的情況,極度喜悅,極度悲傷,極度痛苦,極度恐慌,都可能導致畫風突然變得大膽起來。又或者說,身體狀況出現了變化,也有可能導致顛覆性的改變。」
陸離沉默了下來,不管是哪一個理由,這一幅克萊斯勒大廈,很有可能就是伊芙琳祖父生命最後時刻的見證,讓人難免有些唏噓。
「怎麼了?」伊芙琳注意到了陸離陷入深思的神色,關切地詢問到。
陸離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不,我只是覺得,繪畫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不是嗎?包含了畫家的所有情緒,喜怒哀樂,還有生老病死。」
「這就是藝術的魅力。」伊芙琳端起了桌面上的紅酒,輕抿了一口,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色,「美酒,美食,也都是如此。」
陸離忽然就想起了正在歐洲遊歷的東尼,他釀造出來的葡萄酒,一定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對了,我給你帶了一些東西。」伊芙琳將紅酒放了下來,「我不確定你是否感興趣,但我覺得……」伊芙琳一邊說著,一邊將椅子旁邊的公文包拿了起來,「我想,也許你會對我祖父的其他畫作有些好奇。」
陸離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公文包,但沒有多想,很有可能只是伊芙琳下午工作會議的內容,但沒有想到,裡面居然是漢斯的畫作。
「畢竟,你還隨身將我祖父的畫作攜帶,這就說明你很是喜歡。」伊芙琳微笑地說道。
陸離看著伊芙琳那一雙波光流轉的眼眸,不由噎了噎,這是一個失誤。他只是單純地想著,把這幅畫給伊芙琳看一看,卻忘記了,他是前來倫敦理由的,怎麼可能隨身攜帶著一幅油畫呢?但現在也只能將錯就錯了,假裝伊芙琳說的就是事實。
「作為一個業餘愛好者,我的最好選擇就是,具有紀念意義的那一幅。我想,來到倫敦,我總是需要有些東西可以賣弄賣弄。」陸離的自嘲讓伊芙麗不由莞爾,嘴角上揚了起來。
隨後,伊芙琳打開公文包,拿出了一小疊的素描畫作。
它們看起來不像是藝術家的作品,僅僅只是業餘愛好者的練習作而已,白色的畫紙已經有些微微泛黃了,邊角也已經起毛了,顯得有些老舊,還有些脆弱,甚至還有些凌亂。
陸離接過了畫作,細細地翻看了起來。
正如伊芙琳所說,這些畫作的內容很龐雜,有靜物,有人物,有風景,有建築……各式各樣,五花八門,幾乎沒有特別擅長的項目。
一般來說,頂尖畫家都有自己擅長的內容,至少大部分都是如此,想要精通不同種類的繪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以看得出來,漢斯應該是在不斷練習之中,水平也參差不齊,有些畫作的質量高一些,有些則表現平平,還有些畫到了一半就放棄了。即使陸離是一個門外漢,也可以判斷得出來。
「這是我的祖母。」伊芙琳指了指陸離手中的畫作,這幅畫僅僅只畫了一半,並沒有完成,可以看到一個側面的輪廓,還有一頭金色的長發,五官的線條略顯粗糙,但是頸部、肩線卻清晰起來,隱隱之間有種風韻,讓人忍不住描繪真人的風采,「可惜,這幅畫沒有完成。」
陸離注意到了右下角有一個簽名,「愛娃-施特雷洛。」
抬起頭看向伊芙琳,投去了詢問的視線,伊芙麗說道,「愛娃,我祖母的名字。」
「哦,我還以為這幅畫是她繪製的。」陸離挑了挑眉,半開玩笑地說道,「我沒有看到你祖父的簽名。」
「在髮絲那裡。」伊芙琳指了指,陸離馬上就發現了,不需要放大鏡,就可以看到豎著排列的「h-s」兩個字母,隱藏在沒有完成的髮絲之中,「這著實有趣,我以為,畫家都喜歡簽名,你知道,他們會設計自己的簽名,然後留下印記。」
「也許,他知道自己的實力還沒有那麼高超。留下籤名,反而會成為笑話。」伊芙琳聳了聳肩,滿不在意地吐槽到,這讓陸離不由笑了起來。
在這幅畫的後面,又是一些室內的群像,比如說一個舞會的角落,兩個年輕的小女孩正在學著大人翩翩起舞的模樣;再比如說,一個教室模樣的屋子裡,一個小男孩趴在桌面上睡著了。
難怪,難怪漢斯會臨摹德加的那幅畫了,他對於這樣的場景確實情有獨鍾。
「這是誰?」陸離又看到了一張人像,他之所以好奇,是因為這是一幅完整的圖像,在一堆半成品的素描之中,著實特別。
這是一張男人的素描,他坐在一張木椅子上,低頭翻閱著膝蓋上的書籍,一頭微卷的頭髮,光線投射下來的陰影讓他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格外溫柔,深邃的眼神專心致志地落在書上,彷彿根本聽不到外面世界的嘈雜,就連落筆的筆觸都顯得柔和起來。
「呃……我也不認識。」伊芙琳認真打量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在祖父的諸多畫作里,有不少的模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喜歡畫群像,也喜歡畫肖像。」
伊芙琳又再次看了看,隨即想了起來,「等等,我認得,這是我祖父十分喜歡的一個模特,在素描里,有不少都是他的畫像,不同的姿勢、不同的神韻。祖父捕捉他的眼神特別好,多了一些靈動。我想,他應該是祖父的朋友吧,而且是很要好的那種。」
陸離低下頭,看了看右下角,然後就尋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阿爾伯格-科恩。
陸離的動作不由就頓了頓,愣在了原地,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仔細識別了一遍,依舊準確無誤,條件反射地,他就開口詢問到,「你祖母認識他嗎?」
「我不知道。」伊芙琳搖搖頭,「祖父的畫作著實太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練習作品。祖母把它們收拾起來之後,交給了我。我翻找了一下,沒有特別具有藝術價值的,更多是紀念意義的。」
伊芙琳從陸離手中接過了那幅畫作,「我其實也好奇過他到底是誰,這幅畫的靈性是十分特別的,彷彿在創作過程中,祖父的靈感特別洶湧。」
細細地打量一番,伊芙琳也不由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我父親很小的時候,我祖父就去世了,他對祖父的記憶也不多。我所知道的一些小故事,都是祖母告訴我的。」
隨後,伊芙琳就把畫作放到了桌子上,「不過,這對於藝術家來說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他們遇到了自己的繆斯,創作靈感就會源源不斷。也許,他就是祖父的繆斯呢。」伊芙琳半開玩笑地說道,說完之後,她還輕笑了兩聲。
陸離有些愣神,腦海里卻是有一個猜測,一個大膽卻又出格的猜測,即使是他自己,第一反應也是否定了這個猜測。這著實太荒謬了。
可是,伊芙琳卻注意到,陸離的笑容有些牽強,眼神微微有些發愣,她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擔憂地詢問到,「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抬起頭,看著伊芙琳,陸離卻是有些不太確定,他是否應該告訴伊芙琳自己的推測,畢竟,他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而且,他也不確定,伊芙琳是否想要知道這「假定」的真相——也許,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