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五湖四海
車輪滾滾,塵土飛揚,地平線遠端的蒼穹一點一點地明亮起來,剛開始是一點點清冷的月白色,猶如染色一般,由淺入深地將黑夜染成藏藍色;僅僅只是眨眼的瞬間,明亮而透徹的金色就突然爆炸了開來,猶如滾滾氣浪,蠻不講理地將夜幕徹底撕毀、攪碎、掃蕩,絢爛的色彩瞬間蔓延到整個天空。
那刺眼的光芒變換出豐富的色彩,藏藍色退化成為靛青色,而後變成天藍色,但還沒有來得及領略天空那原本的清澈,下一秒耀眼的紅色就席捲而至,漫天漫地地瀰漫開來,那明媚的色彩籠罩著整個世界,彷彿進入了異次元的時空。
上一秒,夜幕還厚重無比;下一秒,世界就透亮了起來。
黎明時分的班德拉小鎮,已經喧鬧了起來,雖然還遠遠沒有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卻已經充滿了視線。
看來,整個德州都在歡騰鼓舞,以積極雀躍的姿態迎接著年度盛會的再次來臨——這一次,他們將會以美國人、以德州人的姿態,迎接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原本,陸離還以為是主辦方和各個參展牧場的工作人員開始準備工作,結果卻看到了無數亢奮的遊客們,迫不及待地參與到這場派對之中。
一群來自西班牙的年輕人們,約莫十幾個披著西班牙的國旗,帶著紅黃相間的牛角形狀帽子,勾肩搭背地高聲歌唱著,邀請每一位過路人加入他們的狂歡;三個臉上畫著巴西國旗的女士,身材火辣,正在大聲呼喚著,「免費擁抱」。
六、七個不同膚色、不同種族、不同年齡的音樂家們,帶著自己的樂器,非洲鼓、鈴鼓、沙錘、鍵盤等等,在入口處的右邊盡情放聲高歌;不遠處還有四個日本少女,站在高大的馬匹旁邊,擺著各種可愛造型,進行拍照。
兩個綁著臟辮的黑人,正在和兩個印第安土著聊天,那兩個人帶著民族風格強烈的羽毛帽子,色彩絢麗,著實搶眼;十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人手一瓶啤酒,嘻嘻哈哈地朝著入口處方向走去。
……
此時才才不過六點半而已,距離牛仔大會的正式揭幕還有足足兩個小時,但顯然,大家都已經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這場盛會之中,這讓陸離想起了全球嘉年華,又或者是三大狂歡節。
和時間無關,和地點無關,和對象無關,一切都僅僅只是狂歡,重點不在於這些細節,而在於狂歡的氣氛和心情,每一個人都徹底擺脫束縛,擁抱自由、擁抱肆意、擁抱瘋狂,完完全全沉浸於這一時刻的幸福和喜悅,只要擁有一顆慶祝的心,整座城市都將是狂歡節的現場,整天二十四小時都將是狂歡節的時刻。
現在,也是如此。
牛仔大會還沒有開始,狂歡卻已經開始了。
來自世界各地、五湖四海的遊客們,沒有花費任何力氣,就成功地融入德州的狂歡氣氛之中。可以預見的是,這僅僅只是開胃菜而已。
雲巔牧場的車隊繞過了正門,從側門進入了展區旁邊的停車場,先將貨物運輸到倉庫里,而後再把車子開到外面的停車場去,重新回來倉庫,正式投入今天的展示準備工作中。
「十四,你去休息吧。」
」我可以幫忙,這又不是多麼困難的工作。「
「十四,這個工作交給我就好,這不能擺放在這裡,這不僅僅要按照種類擺放,還要按照顏色和尺寸擺放,只有這樣才能製造更大的視覺吸引力。」
」你是在拍攝』布達佩斯大飯店』還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有強迫症?「
「十四,這裡的空間已經十分擁擠了,你如果想要幫忙的話,可以和其他展台搞好關係,接下來一周時間,我們都要在這裡駐紮。」
「我本來就站在展台之外好嗎?我為什麼覺得,你們在有意排擠我?還是我的錯覺?」
「是的,我們正在嫌棄你。」東尼的吐槽讓陸離愣了愣,惹得其他人紛紛哈哈大笑起來,柯爾走了過來,拍了拍陸離的手臂,「這裡的工作交給我們就好,其他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今天是漫長的一天,還有無數工作在等待著呢。」
陸離舉起了雙手,「那麼我就把專業工作交給專業人員,至於我,我的專業就是……花錢?只有在花錢的時候,你們才需要我,那麼我現在就應該去花錢了。」這一自嘲的調侃,再次惹得所有人大笑起來。
展台正在緊鑼密鼓地布置著,陸離轉身邁開了步伐。
距離展會的正式開始,時間所剩無幾,整個展會都處於熱火朝天的狀態,各個展台都在紛紛忙碌起來,視線里幾乎全部都是人來人往的忙碌身影,陸離無論站在哪裡都覺得礙事,最後乾脆就離開了展會區,朝著競技比賽區的方向走了過去。
由於下半年的牛仔大會將會舉行三個不同類型的比賽,包括了障礙賽、速度賽以及牛仔賽,每一個比賽的場地都有所不同,所以,眼前的會場和半年前比起來,變得更加寬闊起來,而且場地的設計也有所不同。
視線所及之處,有不少熟悉的地方,但更多還是陌生的地方。
「牛仔!牛仔!牛仔!」耳邊傳來了猶如戰歌一般的呼吼聲,然後就看到五個肌肉壯碩的猛男,朝著陸離揮舞著拳頭,聲嘶力竭、面紅耳赤地嘶吼著,一股腦地衝到了陸離面前,強大的氣質撲面而至,那洶湧的壓迫感蜂擁而至。
陸離只覺得自己也是血液沸騰,然後順從著自己的衝動,握緊了拳頭,跟隨著他們一起嘶吼起來,「牛仔!牛仔!牛仔!」
這群猛男隨即也將陸離納入了他們的行列之中,勾搭著陸離的肩膀,一起跳躍起來。
迎面就看到一位穿戴著印第安傳統服飾的大漢,脖子上還帶著一串野獸牙齒製作的項鏈,他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走向了陸離,試圖給陸離帶上了一定翠綠色的羽毛編織帽。
陸離愣了愣,連連擺手,「不,不要,不要。」可是對方卻根本不聽,依舊迎了上來,似乎無法抗拒,陸離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紅色,我選擇紅色。」
綠色的帽子,對於西方人來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事實上,每一年的聖帕特里克節,他們還必須帶上綠色的帽子,表示慶祝。但對於中/國文化來說,這卻是一個禁忌,沒有人想要這種顏色的帽子。
那位印第安人愣了愣,但卻沒有追問,重新把腦子戴到了自己的頭上,然後招了招手,把旁邊的朋友召喚了過來,拿出了一頂紅色的羽毛帽,戴在了陸離的腦袋上,然後所有人都開始一起歡呼、一起跳躍、一起狂歡。
陸離現在是滿頭問號: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們要和他一起跳舞?為什麼他們要給他戴上帽子?似乎所有問題都找不到答案。
但陸離卻沒有繼續計較,而是放開了束縛,加入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派對。
「牛仔!」
那震天響的呼喊聲連成一片,然後視線餘光就可以看到兩個大個子,背著非洲鼓,一邊敲打著,一邊跳躍著,就好像非洲原始部落的祭祀舞蹈一般,原始之中帶著激情,純粹之中帶著神聖,加入了大家的狂歡。
莫名其妙地,陸離就成為了這場狂歡的一份子。
跳躍完一首歌之後,大家紛紛舉起了雙手,「哦哦哦」地尖叫了起來,氣氛之熱烈著實難以形容,甚至比清晨的晨曦還要更加炙熱、更加沸騰、更加耀眼。
剛才給陸離帶上帽子的那個印第安人再次走了上來,將帽子收了回去,「兄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離好奇地詢問到,指了指身邊肆意跳躍的人群,滿臉的困惑。
「重要嗎?」那印第安人反問到,陸離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
是啊,重要嗎?當然不重要,這就相當於在狂歡節之上,詢問人們為什麼大笑,完全是一個沒有必要的議題。
「但防止你認為我們是一群瘋子,告知你一下,我們正在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們。這是一個文化和民族的融合時刻。」印第安人對著陸離眨了眨眼睛,簡單地解釋到,然後歡快地大笑起來,「在牛仔大會開始之前,我們需要一點點熱身。」
陸離恍然大悟,他是一張亞洲面孔,想當然地被認為是多元文化的代表。
高高舉起了雙手,「哦哦哦」,陸離也加入了大家的行列中,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引發了周圍所有人的共鳴,喊聲越發熱鬧起來,那些非洲鼓又一次響了起來,敲打著熱情的節奏。
即使沒有任何言語,陸離的動作也已經足夠了。印第安人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轉過身,翩翩起舞。
陸離的視線落在了一個獨特裝扮的身影之上,他留著大巴的鬍子、長長的頭髮,穿著一套亞麻色的罩袍,看起來就像是聖經里的摩西,又或者是諾亞,儼然一副智者的形象,但他此時卻正在盡情搖擺著,那模樣有些違和,更多卻是讓人放聲歡笑。
「嘿,嘿,那位先生。」人群之中傳來了一個呼喚,陸離原本沒有多想,僅僅只是條件反射地看了過去,然後就聽到,「對,我呼喚的就是你,我找你很久了,我現在需要一個嚮導,怎麼樣,你有空嗎?」
來人居然是理查德,庫摩馬場的理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