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日夜想著你
羅伯特來不及思索,在地板上滾了兩圈,順勢將別在後腰的p7自動手槍抽出,身體緊貼在牆壁和書櫃的夾角中間。 他握著槍,警惕而緩慢的探出頭望向窗外,窗帘被微風徐徐吹起,不仔細看不會發現那上面也多了一個被高速旋轉的子彈燒焦的洞。槍聲過後,房間里逐漸變得靜謐,一股死神的味道瀰漫開來,令人心慌難安。
羅伯特努力平穩自己的心跳,片刻過去,對方並沒有繼續發起攻擊,羅伯特舉槍的手才漸漸垂了下來,但目光依然冷峻,他明白這場戰役隨著這一枚子彈才剛剛拉開序幕,而並非就此結束。
他深吸一口氣,儘管看不到敵人,但很明顯他的行蹤和計劃已經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內,他不敢鬆懈,快速整理思路,準備聯繫後備暗影組員迅速撤退並重新部署計劃,客房電話卻在這時陡然響起。
鈴音急促而呱噪,彷彿扯著嗓子哭嚎的嬰兒一般,羅伯特被這突如其來的鈴音驚得不知所措,誰會在這種時刻打來電話?更何況,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難道——是那個朝自己射擊的人?
他看著電話,猶豫片刻,終於走了過去,拿起聽筒。他不會讓對方以為自己是個怯懦到連電話都不敢接的人,相反,羅伯特更想趁機了解一下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
「喂?」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從聽筒里傳出,羅伯特一怔,只聽那女人在電話里喋喋不休:
「老闆,需要按摩服務嗎?泰式水療波推油推都行,除了常規項目我們還有最新研發的牛奶果凍跳跳糖爽歪歪項目,技師專業活好條正包您滿意……」
羅伯特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想多了,沒好氣的吼了句:「不用!」啪的一聲將電話重重掛掉。
他轉身將辦公桌上的筆記本合上,h鍵透過彈孔在日光燈下閃著柔潤的光澤。這台筆記本還是當年莫莎莎離開舍洛克堡之後托馬斯在一個任務之前交給羅伯特的,他將這當做是一種補償,隨身攜帶使用至今,沒想到卻被這一枚冷槍結束了使命。
電腦屏幕雖然壞了,但主機還是好的,裡面都是與卡巴拉家族相關的信息,羅伯特自然不會將它留在這裡。簡單收拾一下,確定沒有遺漏任何跟自己有關的線索,羅伯特才抱著筆記本離開客房,他沒有乘電梯,而是沿著消防通道快步向天台走去。
酒店天台有一個簡易的消防外牆通道,從上至下直接連接到後街的一個小巷,因為住店的客人都會多付一天房費當做押金,所以無人看管,酒店也不擔心會有客人不退房從這裡離開。此時,這個滿是銹跡的露天通道卻成了羅伯特逃離這裡的最佳選擇。
子彈是從街對面射來的,通過彈孔的方向來看很可能是普金酒店所在的位置,羅伯特選擇從後巷離開是最安全的選擇,可就在他下到三樓,處在這個露天旋轉通道中央位置的時候,一枚子彈悄無聲息的鑽進了他的左胸,不斷旋轉著,嵌進骨肉之間。
羅伯特雙腿一沉,捂著胸口,靠在旋梯的台階上,並下意識掏出手槍瞄準。他望著陰暗無光的後巷,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愚蠢,竟然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在明敵在暗,而此時身處在酒店外牆通道的他如同活靶子一般,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胸口漸漸麻木,手臂也開始失去了知覺,羅伯特咬著牙拚命讓自己保持清醒,憑藉記憶,在筆記本鍵盤上敲擊出一串字母,enter鍵按下的同時,他的眼睛已經完全失明,在他倒下的前一瞬間,羅伯特右手的食指在鍵盤上顫了顫,只是這一絲殘留的意識卻已無法控制他的身體按下計算機的自毀程序……
來機場接家歡和托馬斯的勞斯萊斯是澳門一家高檔酒店的迎賓車,當轎車停到酒店大廳門口時,頭戴金色禮賓,帽身穿紅色制服,胸前佩戴黃色編織胸飾的禮儀先生早已微笑躬身靜候,替他們打開車門,用最溫和的音調向他們問好:
「托馬斯先生家歡小姐,晚上好,您的朋友現已在總統套房會客廳里等候二位。」
家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剛剛走下車,她心頭一跳詫異的看了托馬斯一眼。只見托馬斯的眸光在那一瞬間微微閃了一下,接著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溫柔的挽著家歡的手:「走吧,看來有人比我們還著急。不過,應該不是為了見我。」說完自嘲的笑了笑。
家歡額頭一緊,難道那人口中在樓上等候的「朋友」是moy?!她的眼神十分清晰明了的將這個想法傳遞給托馬斯,同時手指下意識的將托馬斯的胳膊捏得更緊。
托馬斯深吸一口氣:「難道還會是別人嗎?我了解她,她是個好母親,也一定日夜在想著你……所以,走吧。」
家歡心裡不斷迴響著托馬斯的話,木然跟在他身後走進電梯,,可那句「日夜在想著你」怎麼聽來都顯得那麼的戲謔。如果不是身份曝光,如果不是已經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她還會如此主動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嗎?
自己的母親早在十年前便留在了坍塌的礦井下面,再也沒有上來。家歡只知道她從那一刻起便沒有了親人,失去了愛和親情,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陰魂不散般長久糾纏在她的夢裡,反覆折磨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十年過去了,如今這早已香消玉殞的人,即將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家歡恍如夢中一般。她腳步發飄,只感覺到自己手中的那隻臂膀格外堅硬,她試探著握緊再握緊,這一刻,她對於仍能夠感覺到自己手裡迸發出的力量而感到格外安心。
托馬斯的手臂被家歡抓得太緊了,以至於他需要暗暗用力以緩解這種不適,他低頭看了家歡一眼,對她的緊張感到心痛,如果不是他當年將moy逼迫太緊,又怎會讓這個孩子憑白經歷那些本不該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托馬斯感覺自己需要懺悔的實在太多,如果這一次moy真的可以原諒自己,他確信自己會像誓言中所說的,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不計代價。
「叮」電梯門緩緩打開,家歡望著正對電梯的精美壁畫,心裡忽然變得寧靜。
走廊里光線柔美,鬆軟的地毯堪比舍洛克城堡外的草坪有過之而無不及,家歡漸漸鬆開如鐵鉗一般握緊托馬斯的手,直到此時她才發現手指早已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痛麻。
家歡揉了揉手,酒店經理一路殷勤的走在前面,將他們帶到一個有著精緻雕花的大門前。
經理正要推門,托馬斯上前一步,阻止了他。
「你可以離開了。」托馬斯的聲音不容置疑。
那經理先是一剎,很快反應過來,朝托馬斯笑道:「好的,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過服務電話直接跟我聯繫。祝您旅途愉快!」說完向家歡點了點頭,接著轉身離開。
家歡目不轉睛盯著這扇大門,托馬斯見狀,看了眼消失在走廊盡頭的經理,抬手將房門推開,托馬斯側過身將她讓了進去,家歡只覺眼前一亮,彷彿一道來自天堂的陽光迎面向她撲來,只是一瞬,她的眼眶不由自主變得濕潤起來。
記憶中那張溫柔的笑臉容顏依舊,只是那件夢中不知見過多少次,甚至連每一個皺褶的位置都記憶猶新的白布衫卻變成了一條黑色綢緞弔帶長晚禮服。
moy肩上搭著一條金黃色沙圖什披肩,頭髮高高的挽在腦後,妝容精緻姿態優雅,那目光也如托馬斯一般充滿深情,只是托馬斯眼中的人是她,而她的眼中卻是家歡。
moy緩緩向家歡張開手,她的手腕上沒有佩戴任何珠寶,手指也如往昔般素白潔凈。只是那頸間碩大的藍寶石項鏈在燈光下乍然一閃,深深刺進了家歡的眼眸。
淚水不期而至的滾落下來,家歡扭過頭,無法將眼前的女人跟自己的那個生活在西嶺山的質樸的母親畫上等號。
原來自己從出生開始的第一縷記憶便是虛假的!
家歡無法控制這個想法在她腦中肆虐,她的母愛和親情都是建立在虛假的廢土之上,那片土壤隨時坍塌,她記憶中的一切美好也隨之傾覆。這一瞬,她的所有意識瞬間被顛覆,向著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
「家歡~」
moy終於忍不住開口,她的眼角同樣盈滿了淚水,說不清那代表的是懊悔還是愧疚,但落在如此美麗的一張臉上,總叫人看了揪心。
至少托馬斯的心確確實實的痛了一下,他碰了碰家歡的肩膀,暗示她投入moy的懷抱。
即使他深愛的女人張開的雙臂不是為了他,但不論那雙臂想要擁抱的是誰,若她能因此而得到滿足得到幸福,托馬斯當然是要極力促成並成全。在他看來,這就是愛。
只是托馬斯沒想到,自己輕輕地觸碰,卻好像火種遇到了引線一般,而家歡便是站在兩人之間的那個炸藥包。
家歡忽然握緊拳頭,將手臂擎到腰間,大叫一聲:「不!」接著轉身跑了出去。
moy僵在原地,睜大了眼,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著什麼,話音未出,眼神卻先黯淡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