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寒獨醉
「阿星，這家酒菜委實不錯，但是酒嘛就差些了，我帶你去償償鮮，阿星你看怎麼樣？」
「最好不過了。」
吳雨非留了酒錢在桌，與百里泠星並肩下樓去。
直到百里泠星與吳雨非徹底出了天下第一樓，雅間里段天涯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了。
太子百里耀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似笑非笑，「我這未來太子妃，有點意思？」
段天涯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怎麼沒意思，換作是我，我也高興不起來。」
「什麼意思？」
百里耀給了段天涯一個眼神，危險的氣息蔓延開來。
段天涯卻是不怕，他跟百里耀是生死之交，跟本沒將那眼神放在眼裡。
他「嘁」了一聲，道，「你雖然沒有側妃，但還是有侍妾不是嗎？還時常流連青樓不是嗎？半年後大婚，不也連著側妃一起娶嗎？」
「嘖，說得好像你沒有，哪個王孫公子沒有？」
「本少莊主早已改邪歸正，你就自甘墮落吧！遲早會後悔的！」
段天涯推門而出，似是雅間里有什麼髒東西，嫌棄極了。
誰也不曾想到，今日的戲言會一語成讖。
出了天下第一樓，吳雨非環顧四周，刻意忽略掉周遭的異樣目光。
「去之前，阿星可要換身衣裳？」
百里泠星也感到自己只著裡衣實在是受不了了，就同意了吳雨非的提議。
倒不是因為他人異樣的眼光，也不是因為他人的非議！
而是百里泠星之前出來的急，還沒感覺冷，現在一出酒樓，北方一吹，她冷得直打哆嗦。
兩人去了最近的成衣鋪，百里泠星不挑剔的拿了件紫的。
左顧右盼，也沒看到輕馳與影二的身影，望向向正在一堆衣服里挑挑揀揀的吳雨非。
有些不太好意思讓她付錢，果然，沒錢真難受！
吳雨非接過百里泠星的目光，卻是微微一笑，晃了晃手裡的鵝黃色羅裙。
「我早就想買這件了！」
成功化解了百里泠星的尷尬，百里泠星道了聲謝，真心誠意的感謝這個善解人意的姑娘！
吳雨非莞爾，「我看阿星一人衣衫不整的坐在二樓窗邊飲酒，覺著阿星是個不拘小節的爽快人，現在不過一點酒錢，一件衣服，阿星怎麼就忸怩起來？」
「好吧，那就多謝阿雨了，下次，我請阿雨喝酒，如何？」
「那是自然，記著你欠我一頓酒！。」
兩人相視而笑，換過新衣衫，離開了那間鋪子。
輕馳與影二之所以不現身，是因為輕馳被影二攔住，一同隱入暗處。
「那是相府嫡女，貿然跟上，會讓她對小姐起疑！」
輕馳想到百里泠星的現在回不了宮的處境，也不敢貿然跟上，只得與影二一同隱藏身形。
那茶樓的二樓，侍者一回頭，兩人便沒了身影。
只余窗邊的桌上，留下的茶錢與冒著熱氣的茶水，證明兩人來過。
百里泠星與吳雨非一同租了輛馬車，坐上馬車，搖搖晃晃，慢慢悠悠的穿了過三條街。
馬車終於在一條弄堂前停下。
「兩位小姐，到地方了！」
車夫跳下馬車，放了腳凳。
掀起帘子下了馬車，百里泠星隨吳雨非進了弄堂。
走了一段，兩人在一家酒肆前停下。
「寒獨醉。」
百里泠星看著上面樸素的木匾讀出聲。
寒毒醉這三個字娟秀飄逸，頗有遺世獨立的風骨！
「這是阿雨的手筆吧？」百里泠星猜測。
「見笑了，這是阿雨酒醉時提上去的，這裡的梅姐姐一時興起就將它掛了上去。」
吳雨非邊說邊將百里泠星往裡引。
「梅姐姐！」
「阿雨？你可好久沒來了！」
聲音正是眼前這個布衣素衫正沽酒的中年婦女傳來，她背對著她們忙活。
「阿雨這不是來了嗎，梅姐姐，我這是我的小姐妹，我帶她去後院找一壇紅梅酒。」
「就一壇啊！」
這便是梅姐姐了，寒獨醉的老闆娘，百里泠星有些惋惜。
她還沒能看到正容，吳雨非便輕車熟路的帶著百里泠星去了後院。
一株猶如紅衣女起舞的紅梅立於院子一側，梅樹下有一方石桌。
這簡單大方的後院，乾乾淨淨的，讓人舒心。
難怪要叫寒獨醉呢，百里泠星看著紅梅也是心生歡喜。
進了屋中，透過窗正好清楚的看到那株紅梅。
吳雨非像是自己家一般，翻出了一小壇酒，取了兩個杯子，各自斟滿。
將其中一杯推到百里泠星面前。
「阿星快嘗嘗，這可是外面那株紅梅的釀的，這裡可就這麼三壇酒。」
「不怕梅姐姐罵你嗎？」
「怕她作什麼，最多下次再來，她不給酒就是了，大概……也沒有下次了！」
吳雨非放了酒罈，看向外面的紅梅。
她說，「紅梅再美，終究也要落入塵土。」
「可它飄落的那一刻，很美。人生在世，就該痛快，落入塵土又何妨？是人都會死，何不痛痛快快的活過！」
百里泠星也看向那株紅梅，心裡的苦惱在開導吳雨非時有了計較。
「說得好，只是這世間對女子委實不公，若是今日我衣衫不整的在外頭晃悠，只怕早已被世人逼得上了梁！」
「可阿星你不一樣，你絲毫不懼，這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
「阿星，帝都里女子為官的不多，卻是無人敢娶，那些豢養男寵的小姐貴人，所過之處世人皆避如蛇蠍。」
「而我空有一腔為國為民的熱血，沒有家族撐腰，亦是無處施展抱負。」
「甚至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做不了主，何談志向？」
「阿雨的志向是什麼？」
百里泠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得拍拍吳雨非的肩。
感受到手下人纖細的肩膀里蘊藏著力量，可這不到二尺寬的肩又能承受多少？
「說來不怕你笑話，我想讓天下女子也可以進書院念書，想讓天下的孩童能上書院念書。」
吳雨非的聲音很柔，卻一字一句充滿力量，眼裡散發的光亮隨著她的視線飄忽閃爍。
「這個遲早會實現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百里泠星沒敢說這個需要幾千年的時間去沉澱。
不禁感慨眼前這個女子，生錯了時代才導致她與這裡格格不入。
但……她百里泠星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