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掃射
見店裡的廚子們輕而易舉地就制服了歹徒,莉迪亞長長地吁了口氣。但謹慎起見,她並沒有將槍收回去。一家飯店裡人人有槍,面對持槍搶劫竟然反應如此迅捷,怎麼想都不正常。
而縱橫更是極度懷疑自己進了一家黑店。否則的話,這家店裡為什麼要留這麼多暗門?
在縱橫想來,設計這些暗門,其作用無非只有兩個。其一,用來在緊急情況下供店內的人迅速逃跑;其二,當店內來了不速之客后,可以利用這些暗門迅速發起反攻,甚至將闖入者當場圍殺。
這樣的布置,縱橫以往只在一些偽裝成縉紳的綠林豪雄那裡見過,而那些人,無一不是梟雄之輩。警惕之餘,縱橫對這家飯店那位姓張的老闆更加感興趣了。
丁師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踱到已經被兩名廚師反剪雙臂壓著跪倒在地的黑小子面前。
他嘿嘿一笑,看上去無比和善。那黑小子見狀,還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忙討好似的咧著厚如肥腸的嘴傻笑,露出了大得嚇人的白色板牙。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笑著,笑得彷彿這裡不是劍拔弩張的劫案現場,而是溫情脈脈的社交酒會似的。
可就在黑小子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下大半的時候,丁師傅突然動了。
他雙手前伸,溫柔地抱住黑小子的後腦勺。黑小子一臉懵懂,完全不明白丁師傅想幹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丁師傅突然拽著黑小子的腦袋往下壓。與此同時,他的右膝如同裝了強力彈簧似的猛地頂了上去。
縱橫就聽「嘭」地一聲悶響,黑小子的臉就成了油醬鋪子,獻血迸流,本就又大又塌的鼻子瞬間成了一隻踩爛的臭狗屎,兩顆大板牙也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是直接被黑小子咽下了肚去,還是飛到了別處。
「嘿!住手!他已經被你們制服了,毆打他可是犯法的!」莉迪亞被丁師傅出其不意地攻擊嚇了一跳。她連忙抬槍對準丁師傅,試圖阻止他繼續施暴。
莉迪亞的舉動立刻引來了那些廚子們的敵意。一瞬間,就有起碼三條槍調轉槍口,瞄準了莉迪亞和縱橫。
「嘿!嘿!放輕鬆,不要這麼激動!都把槍放下。」一直坐在桌邊看熱鬧的陳師傅這時候終於發話了。
那些廚子都能聽話,立刻將槍口壓了下去。但縱橫看他們的姿態,立刻就明白他們只要願意,立刻就能抬起槍口、扣動扳機,向他和莉迪亞傾瀉子彈。而這一過程,絕不會超過一眨眼的功夫。
縱橫嘗過槍彈的苦頭,知道自己當下根本沒有在這麼多槍口瞄準下反抗的本事。他忙拉了拉莉迪亞的衣襟,道:「好漢不吃眼前虧。」
莉迪亞其實也很緊張、害怕,但她是fbi探員,面對犯罪行為,若是置之不理,似乎也說不過去。她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丁師傅!我是fbi特別探員。這個人搶劫未遂,法庭會給他懲罰。但如果你私設刑堂,對他加以折磨的話,你也會觸犯相關法律,受到法律的嚴懲。趁現在還不晚,請停止你侵害犯罪嫌疑人的舉動,將他交給我處理。」
丁師傅鬆開了黑小子的腦袋,任憑他滿臉是血地昏倒在地。他拍了拍手,就好像在拍掉手上的髒東西。他笑道:「莉迪亞·伊麗莎白·李,fbi紐約辦公室轄下探員。以你的身份,管發生在米德伍德、不涉及聯邦重罪的小小刑事案件,似乎有些越權了吧?」
莉迪亞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她喝問道:「你調查我?」
縱橫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因為丁師傅的這番話,毫無疑問告訴了他,他們早就知道他和莉迪亞的底細。如此說來,這兩人剛才陪著他和莉迪亞聊了這麼久,根本就是在演戲而已
而最讓縱橫覺得難以接受的,是他在這一過程中,竟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弄了半天,你們這兩個老傢伙都在笑呵呵地看著我演猴戲啊?!一想到這裡,縱橫就不禁羞惱萬分,恨不得將在場的人都殺得乾乾淨淨才好。
丁師傅道:「談不上調查。只是我們這些人的經歷和一般人不太一樣。雖然不想做什麼危害社會、違法亂紀的事情,但對於自己生活的地方,總希望能多一份了解。你剛進店的時候,我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既然是李教授的女兒,又是在紐約工作,我們就很輕易地就想到了你的真實身份。李教授只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除了在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的漢娜,就只有在紐約fbi任職的莉迪亞了。你說我說得對嗎?李探員。」
「是又怎麼樣?!」莉迪亞依舊將槍口對準著丁師傅,「只要是犯罪現場,fbi探員都有緊急管轄權!」
丁師傅笑了:「李探員,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這黑鬼,都是守法公民。你大可不必這麼緊張。只是,你好幾年沒有回米德伍德,根本不知道在這裡要做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守法公民有多難。特別是我們華人,在這幫黑鬼眼中就是一群不知道抵抗的肥羊,只要我們稍微露出一點軟弱,這幫傢伙就會像蝗蟲一樣一擁而上,把我們吃得乾乾淨淨。想想趙家的事情吧!你以為那黑鬼一開始就是為了劫色去的?還不是因為見趙家人軟弱可欺,這才得寸進尺,劫財之外,又生出了劫色的念頭?想想吧!如果我們今天讓這黑鬼毫髮無傷地走出這間飯店,哪怕是將他交給你或者交給警察,天知道那些暗地裡的傢伙會有多少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與其日後麻煩不斷,不如趁著今天殺雞給猴看,杜絕某些人能輕易撈一票的打算。」
「你準備殺了他?」莉迪亞問道。
「怎麼可能?我們是守法公民,不會胡亂殺人。但遇上搶劫,難道就不能讓我們正當防衛嗎?」
莉迪亞猶豫片刻,終於把槍給收了起來。她說道:「手腳做乾淨些!別把他弄死了。」
此言一出,餐廳里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鬆弛了許多。丁師傅笑道:「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牽連。」
莉迪亞點點頭,拉著縱橫道:「我們走!」
縱橫也是鬆了口氣,被那麼多槍指著,實在是一件讓人心驚肉跳的事情。要不是莉迪亞答應得快,他都想當場反水敲她一記悶棍來化解僵局了。
好在莉迪亞不是那麼死板的人,才讓縱橫不至於成為一個卑鄙小人。
就在兩人快要走到門口,眼看就要走過那個展示著「石中刀」的玻璃立櫃時,縱橫透過花色的玻璃門,看到門口走來兩個高大而模糊的人影。
而人影的動作,讓縱橫一下子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小心!」縱橫大叫一聲,猛地將莉迪亞撲倒在地。
「噠噠噠噠……」就在兩人倒地的那一剎那,一陣疾速的槍聲響起。
一瞬間,餐廳內子彈橫飛,花色玻璃鑲嵌的店門和正對大門的玻璃立櫃當即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而餐廳內猝不及防的丁師傅和另一名廚師運氣十分不好,當即被子彈擊中,立仆於地。
而另外幾名廚師在意識到遭到襲擊后,立刻翻滾躲閃到一邊,利用桌椅牆壁的掩護,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開槍反擊。
頭頂子彈呼嘯著飛來飛去,縱橫和莉迪亞被壓得頭都抬不起來。要不是正好有那塊插著長刀的石頭作為掩體,他們兩人早就被亂飛的子彈打中了。可即使這樣,縱橫也知道,這時候只要他敢稍微冒一冒頭,隨便一顆子彈就能把他的腦袋打成爛西瓜。
他心裡憋屈得要命。想他縱橫當年,無論是在官軍中服役,還是回家當了山賊寨主,都是堂堂正正、挺胸突肚正面迎敵,什麼時候像今天這樣趴在地上吃灰而絲毫沒有反手之力?
一時間,積壓在縱橫心頭已經一個多月的壞情緒都化為了怒火,讓他眼前充血、渾身肌肉鼓脹,恨不能立刻來個鯉魚打挺,衝到門口將那兩個拿槍掃射的傢伙撕成碎肉不可!
就在他快要壓制不住自己的衝動時,莉迪亞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縱橫扭過頭看莉迪亞,就見她用目光指著不遠處一個牆角,道:「爬到那裡去!」
那裡正好位於雙方交戰的死角,無論是門外的襲擊者還是裡面的廚師,都無法將子彈射到那個位置。
縱橫點頭,跟著莉迪亞手腳並用地往那裡爬。
地上滿是玻璃碎片,只爬了幾下,縱橫就被扎出了好幾血口子。莉迪亞也好不到哪裡去,手上和腿上同樣流出了血。但兩人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思去想疼還是不疼?他們恨不得在地上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才好,哪裡還在乎什麼玻璃渣子?
從破碎的玻璃立櫃處爬到牆角,其實只不過花了幾秒鐘的時間,但無論是縱橫還是莉迪亞,都彷彿度過了好幾個小時。莉迪亞手上被玻璃渣子扎出了好多傷口。正好身旁有一塊餐巾掉落在地上,她連忙用它抱了抱持槍的手,雙手拿著槍靠在牆上小心戒備。
縱橫與她肩並肩挨著一同靠牆而坐。通過肩膀,縱橫分明感到她在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