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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各一方

  「哼!面黃肌瘦,那丫頭也就值這五兩銀子。」一位身著錦緞的女人一邊佛額一邊說道。


  「月媽媽,你別看那丫頭瘦是瘦,可是那五官一看就知道長大了必是個可人的,我這也是迫不得已,你就行行好再添點。」一名男子低著頭諂媚的說著,紅紅的酒糟鼻發黃的牙齒實在讓人生不了好感。


  屋外牆角下秋生瑟瑟的躲著,耳朵貼著窗幌細細的聽著屋裡兩人的談話,當聽到阿爹要把姐姐賣掉,他一激動猛的站起身腦袋一下撞在窗欞上,疼的他呲牙咧嘴。更是驚動了屋裡的兩人,他顧不得疼痛邁著小短腿迅速的朝著大門口跑去。


  星闌是家裡的長女,母親是一個怯懦的女人,星闌從懂事起就經常看見母親偷偷的躲在一邊抹眼淚,眼神總是漂浮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每次詢問都只換來母親的默默搖頭。


  阿爹則是村裡有名的酒鬼楊老五,每次喝完酒後都會打罵母親,經常舉著酒壺駡她破鞋。甚至拉扯著她的頭髮說她敢再逃跑就把星闌丟進河裡祭奠河神。


  星闌一直到很多年後都不明白母親看著憔悴卻也難掩她的美貌和氣質,為什麼當初她要選擇爹爹,以至於過的如此不堪。


  昨天楊老五突然說要帶星闌去城裡賣花布做衣裳,秋生死活要跟著姐姐一起。臨走前母親抱著星闌嚎嚎大哭,楊老五不管不顧的拖著星闌就走,母親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嗚咽的求著楊老五行行好讓她再抱抱星闌再好好看看。


  許是愧疚楊老五放開手丟下一句快點,就叉著手蹲在門口拿出旱煙來一口口的抽著。


  星闌坐在門檻上,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母親當時看自己的眼神,有不舍,有悔恨,還有一股星闌從來不知道的堅毅和決絕。母親溫柔的理著星闌的頭髮和衣裳,細細的叮囑著天冷了要多穿衣,不要再像男孩子一樣去爬樹捉鳥,說了很多星闌一一答應著。到最後她從懷裡摸索了許久拿出一個長長的小布包塞進星闌的懷裡輕聲的說道:這是娘最愛的人送給娘的,你一定要好好留著,切勿遺失。


  星闌不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母親,更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那樣看自己跟自己說那些話,她覺得自己不過是和阿爹和弟弟去一趟集市而已。


  正想著秋生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大聲的喊道:「姐你快跑吧!爹要把你賣掉。」


  還不待星闌細細詢問她就看見楊老五和一個女人跟了出來,秋生雖然只有四歲可從小就跟星闌姐弟情深。他更知道今年大旱同鄉的好幾個玩伴都被賣了人,單純的他以為只要姐姐跑了阿爹抓不到她,等過兩天姐姐回來他們又能在一起了,就像阿爹每次打他一樣。


  星闌同樣害怕,於是她聽了弟弟的話撒腿就跑。


  「把她給我抓回來。」


  星闌邊跑邊往回看,只見楊老五正揪著弟弟的耳朵舉著煙桿一下下的打在他的身上。看到這個情景星闌遲疑了,她突然又朝著回跑繞開了來抓她的人,她跪在地上求楊老五不要再打了,她願意聽話再也不跑了。


  那天星闌和秋生抱作一團,兩人大哭著怎麼也不肯分開,直到他們被人提溜著各走一邊。從此天各一方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相見。


  五歲對於星闌來說已經是家裡的主要勞動成員,同他這般年紀的窮苦孩子做飯洗衣照顧弟妹已經是見慣不慣了。所以馬車裡的另外幾個孩子都如同星闌一般沒有哭鬧,雖然大家都害怕的捲縮在一起。


  星闌很害怕,但是更多的是迷茫。她希望自己能被賣進一戶好的人家,以前她就聽說有被主人活活打死的,然後丟進亂葬崗連屍首都沒有人埋。當年聽說隔壁家的二狗子還去她們身上扒了東西,結果沒多久就死了。村裡的老人說那是冤死的人留在人世的怨氣,二狗就是被那冤死的人的怨氣纏了身才死的。反正星闌長這麼大從來沒敢去看過。


  馬車顛簸著走了一天終於到了臨安城,這群一直在山村長大的孩子突然都忘了悲傷,探頭探腦的看著這個繁華的城市。


  星闌和幾個孩子被安置在了東城邊的一棟宅子里,宅子不大是個兩進的院子。兩個虎背熊腰的漢子領著她們到了主屋,然後就關了門上了鎖嘻嘻哈哈的在門口說著些葷話打發時間。


  月娘是臨安城裡最有名的添香樓的主事,說白了就是人牙子,專門為高門府邸提供丫鬟僕人。只因著添香樓送出的丫鬟僕從都會經過姑姑的教習,所以口碑一直很好,自然她們收的銀錢也比其他的人牙子多上一些。


  月娘整了整衣裳攏了攏頭髮然後才推門進了面前的這扇門,房間里光線不是很好,只瞧著是個男人坐在主位上卻看不清他的容貌。


  月娘很恭敬的朝他欠了欠身說道「樓主」


  是的,眼前這位才是添香樓真正的主事,大小事務都得經過他的首肯才能執行,月娘只是明面上讓外人看的。


  月娘原本也是被人賣來的,只是在眾多人中表現的比較優秀,行事也是精明果斷,在三年前才被提拔起來做了添香樓明面上的管事。


  男人沒有多餘的話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悠然的把玩著手裡的茶蓋。


  「樓主,這次買回來的有五個,有一個年紀小點只有五歲,其中並沒有資質特別優秀的,只有那小的尚還能入眼。」月娘低著頭恭敬的說著,語氣平緩。


  叮的一聲男人放下茶蓋,低緩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一切照舊」。緊接著就是一陣沉默,彷彿那男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月娘站了一會見他沒有什麼指示,福了福身就轉身退下,纖細的手指剛剛觸到門框身後又傳來低沉的聲音「三年了,以後不用事事都向我稟報。」


  月娘轉過身看去主位上空蕩蕩哪裡還有人影。她抿了抿緋紅的嘴唇,伸手拉開門抬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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