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速之客
忽然,一陣細微的呼吸聲輕飄入耳,秦遠側耳傾聽,便知屋檐之上必有隱匿。
一開始,秦遠以為是師妹秦婉淅的惡作劇,但仔細辨別卻發現那人的呼吸法門和本門內功並無關係,心道不好:我嘯劍山莊明崗暗哨,皆是好手,怎的被旁人輕易混進了內堂?
再看義父,竟然毫無察覺,秦遠當下也就不動聲色,關切的說道:「義父壽辰將近,此次江湖朋友又眾多,現在不宜太過勞神,這株天冥,還請義父不必太過介懷!」秦逸陽微微點頭,目光卻黏在天冥草上。秦遠欲言又止,有些牽挂義父,又擔心放走了門外之人,正猶豫之間,忽然發現了義父書桌上的筆架,不由計上心來。當下秦遠用身體遮住筆架,右手輕輕摘下一支細長的狼毫,運暗勁握住,做出告退的樣子,只不過此時的轉身,較之平常,可謂挾帶萬鈞之勢,身轉手揚處,毛筆朝著對方隱匿的地方激射而出,內力所致,筆尖狼毫四下飄散,依稀形成一個球狀。秦遠這一手「貫日長虹」意在阻敵,並未蘊含狠辣之力。與此同時,秦遠也飛身越窗,翻上屋頂,運掌如風,朝著四方八位連拍十六掌,護住周身。待到西南方的一掌拍出,秦遠感覺像是拍在一塊韌性十足的牛筋上,腳下便不停歇,朝著那個方向直追下去。
迷茫夜色里,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秦遠前方三丈余的地方若隱若現,他摸了一下標囊,竟然空空如也,心中惋惜之餘,只得提氣急追。有幾次他迫的近了,正待發出凌空掌力,都被那個黑影運巧妙步法再次將距離拉遠。這樣奔了三里多地,秦遠不由得心中焦灼,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掌運足十成內力,朝前方的黑影拍去,掌風所至,數片輕柔之物隨風飄散,料想是那前方之人的衣服被掌力撕裂,碎片剝落。經受了掌力,黑影的身形稍有滯澀,秦遠趁機將二人距離縮短到一丈余,正待再次蓄力擊出,忽然聞到淡淡的幽香。秦遠暗叫不好,怕是中了對方的暗算,慌亂中又吸入幾口,才運起內功抵禦,奇怪的是,吸入的香氣,卻令秦遠神清氣爽,腳下輕功的發揮,似乎更進一步。此刻離嘯劍山莊已有五里余,確認暗香無毒,秦遠卸下心防,右掌背在身後,左掌高舉擎天,右腳腳尖點地身形飛旋,掌力峰值積聚冒出嘶嘶白氣,心到手到,口中大喝一聲:「朋友留步!」「飛雲迫日」如排山倒海傾軋而來,擊向黑影的背心。如此猛烈的重擊,隔空發出依然威力巨大,那個黑影在劫難逃了。果然,須臾間一人身軀巨震,直飛出一丈多遠,口中鮮血四溢著,幾近昏厥。
秦遠詫異的目光里,一個陌生的身影緩緩走近他的身旁……
血腥瀰漫,肆意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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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等等我!」不知怎的,從看到風靈的第一眼起,秦婉淅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莫名的親近。這股奇怪的力量使她對風靈心生憐愛,也讓她在風靈身後緊緊跟隨。剛才那聲呼喚,並沒有讓風靈的腳步變緩,反而匆匆,耳畔隨風四散的青絲,似乎宣洩著她的心情。秦婉淅隨著行了一段兒,發覺她穿門越橋,毫不猶豫,對庄內情形甚是熟稔,不禁暗暗稱奇,嘯劍山莊隨不如侯門深似海,卻也是幾進幾齣,一般人不住個十天半月,走錯路猶如家常便飯,怎的她走的輕車熟路,難道之前來過?還是聰慧過人?秦婉淅邊想邊走,不覺一會已到了西門,守門莊客剛要上前詢問,卻見秦婉淅遙遙擺手,隨即退在一旁。就這樣二人一前一後,折向南方走去。山莊西南方向,儘是清幽之處,樹草茵茵,小徑延伸,秦婉淅瞄了一眼風靈的腳步,發覺已經有些散亂,應該是有些累了,心想若是稍稍發力,便可以並肩而行,不過不曉得風靈此刻心意,也不敢貿然上前,只是刻意縮短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直到可以嗅到風靈身上的氣息。巧的是,路邊現出一個小小涼亭,
「靈兒,走了這麼久,歇一會吧!」秦婉淅知道風靈支撐不了太久,關切的說道。風靈沒有回話,徑自在前面走著。看到沒有回應,秦惋惜也不再說話,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故意走出很大的腳步聲,
「不必多費口舌,請回吧!」也許是不勝其煩,風靈冷冰冰的拋出一句。
「靈兒,何出此言呀?」秦惋惜有些意外,不解地問。
「難道你的心裡不清楚?還用我來指明嗎?」風靈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怒目而視。
「我…清楚?」秦惋惜更加糊塗了,一雙妙目中充滿迷惑。
「哼!裝的還真像!」風鈴輕蔑的哼了一聲,「跟了我這麼久,意欲何為?」
「靈兒,你想太多了,」秦惋惜柔聲細語,「你跟風叔叔來到鄙庄,自是貴客,爹爹示意我伴你左右,以策周全!」
「以策周全?說得好聽,還不是為了你哥的婚事來當說客!」話說到這,秦惋惜終於理解了風靈的態度,原來是因為這個,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忍俊不禁還是笑出聲來,這下輪到風靈一頭霧水了,半信半疑的瞪大眼睛。
「靈兒,我怎麼會是來勸你成婚的,就算勸,也輪不到我呀!「見風靈臉上露出信任的神色,秦惋惜半開著玩笑,拉著她的手走進路邊的小亭中,」怎麼?你覺得我哥不好嗎?「瞧著風靈楚楚可憐的樣子,秦惋惜童心大勝,存心逗一下眼前這個可人兒。
「當然好啦,不過我覺得和婉姐姐更加般配喲!「風靈伶牙俐齒,反倒是讓秦惋惜有些窘迫,雙頰上飛起兩片紅雲,還好夜色昏暗,不易被人察覺,
「淅姐姐,」風靈收起頑皮的語氣,正色道:「我的心意,已在廳堂上表述的清清楚楚,請不要再提了!」
「靈兒,令尊的事……」秦婉淅想要勸慰些什麼,風靈卻用清冷的目光制止了她,背過身去。
此刻,夜色微涼,薄霧氤氳,秦婉淅一時語塞,默對著風靈雙肩微聳的背影。
原來,風靈之父風不然與秦婉淅之父秦逸陽私交甚篤,風不然對秦家的後輩子弟也一向慈愛有加。風不然突然離世,不僅是靜刀門的一場變故,更是江湖中的一次地震。少數人懷疑著武林第一刀客的死因,更多的人則擔憂著這一江湖砥柱門派的衰落,出乎意料的,風不枉出現了。這個過往之中少有人聽聞的風不然的胞弟,坐上了靜刀門塔尖的位子,更讓人驚異的是,他不僅沒有自亂方寸,反而把門派內外的事務都處理的井井有條。不過兩年的光景,靜刀門聲名盛隆,人才濟濟,地位幾乎與嘯劍山莊等身而論。以至於短短兩年過去,許多江湖人對風不然的印象,只保留了一個大俠的標籤,而風不枉,儼然成為了靜刀門的中興之主。如今,以風不枉的尊貴和影響力,其兄故去之事,幾乎不再有人猜忌真相是否如何,而是淪為了江湖中人歷經演繹的飯後談資。所有這一切,都苦了秦婉淅眼前這個單薄而嬌小的身影。
「靈兒,我明了你心中痛楚,不過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為好!」秦婉淅思來想去,無力地勸道。
「難道你也認為我不該為父親報仇嗎?」風鈴突然轉身,原本楚楚的眼神里,蕩漾著凄苦和憤怒,
「當然不是!」秦婉淅趕忙否定,隨便找個理由道:「我是擔心你的身體,這些日子不見,靈兒你又清瘦了!」
「父仇不報,我過得好壞又有什麼關係,還不如隨他而去!」風靈嗚咽著,恨恨的說。
「好妹妹,切不可胡言亂語,令尊的事,也不該你一力承擔,到底出了什麼事,可以說給姐姐聽嗎?」秦婉淅輕輕的握住風靈的小手,柔聲細語,
「不,我不相信你,你們都是騙我的!」風靈甩開秦婉淅的手,哭泣著跑出亭子。不過沒跑出幾步,風靈就被攔腰抱起,一個空翻被壓在地上,一切突如其來,她連眼淚都被嚇了回去。剛剛反應過來,一隻手又及時的掩住了她的嘴巴,風靈羞憤交加卻又呼救不得,只能拚命掙扎!
「別出聲,有人來了!」「危急」之時,她的耳畔傳來了秦婉淅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