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林間亂世篇 第四章 出王權
白清河渡之畔,月狐一人坐在這白清河畔前,脫下鞋子,雙腳輕輕的晃動在白清河水之中。
知飛手捂著劍靠在樹上,知幽站在知飛身旁。
李莊則跟在徐曼姳的身後,一言不語。
金猛和北行霜在一旁吵鬧著,山故獨自一人躺在地上,烈浴一人坐在桌子旁,等著孟天柯醒過來。
月狐一邊晃動著小腳,一邊搖晃著身子哼著:“淩雲青煙黛暮峰,離群脫韁人,劍指西南花處,另一人,低鎖半皺眉,輕問……”
“空山幽幽處,月自靜;林深淒淒時,鳥更鳴;淩雲峰上留一人,問天……”孟天柯慢慢的從林後小院走了出來。
“大哥!”幾人回頭叫到。
孟天柯朝著月狐走去,坐到了她的身旁:“你還好吧!”
月狐自在的擺弄了兩下頭發,不在意的說道:“我能有什麽不好。”
“我大哥都差點散靈了,月姐都不問問我大哥好不好?”北行霜故意戲問月狐。
月狐的手在白清河中來回晃蕩,一陣陣清波蕩開漪連,月狐起身穿上了白淨的紋月鞋,放下來卷起的白色褲腳說:“既然這暴徒醒了,我也該走了!”
說完,月狐便悠哉的沿著白清河走了下去。孟天柯伸手想挽留一下,但始終沒開口。
王權地境內,看上去十分顯老的神算千度(號冥山歸客)依舊擺著他的這個小攤在路邊給人算命,他麵色看上去十分蒼老,完全不像是一個才三十五六歲的人。
千度所歸屬的千家原是這世上有名的卜算世家,但在二十年前天門事變之中,千氏一族便從此消失了。世人傳聞便是千家在天門奪寶中被滅,隻活下來了這位自稱冥山歸客且無本事的千度,帶著他那活得像個浪人的兒子整日在這小江城內騙騙老人,坑坑孩子,混得一口飯吃。
嘉元小堂是千度兒子千瑾修習的地方,按道理來說這嘉元小堂是不可能收下如此德性的千瑾,但卻不知什麽原因不得已將這頑劣成性的浪蕩孩子收了下來。
千瑾在這嘉元小堂完全可以說是“獨樹一幟”了,凡是壞事都有他,好事與他就像是隔了好幾代的仇人一樣,要麽碰不了麵,一旦碰麵那就是血海深仇,好事都能變成壞事。
千瑾一人坐在堂桌上,對著下麵的人誇誇其談:“你們都聽說了吧!那個林什麽飛的兄妹兩個已經加入了流亂。其實在這之前,我就已經算到了這對兄妹不是什麽好東西。”
堂桌之下圍著的那群人都是平日裏跟著千瑾無事生端的雜人,這群雜人以千瑾為首。都被這小堂視作欲除之而後快之人,但大事都是千瑾犯,他身後那群雜人也就跟著起個哄,平日裏也不犯那種惹禍上身的事,他們更不會去觸碰小堂戒規,這些都讓千瑾一人幹了去了。
就在千瑾和他們幾個吹得正嗨時,一批發散肩,麵容清秀無比,眉間修平稍彎,眼潤如靜水,高鼻薄唇麵帶幾分淺笑,身長七尺八分,穿著一身青藍長衣,腰間縛帶掛著一串三顆小鈴鐺,手握戒條的男子,邁著輕盈步伐走了進來。
眾人起身,千瑾下了堂桌,彎腰鞠躬:“修老師。”
修餘靜走上了堂殿前,對堂下眾人說道:“修身,養性,平欲,齊心,學會平凡,懂得偉大。”
“謹記。”堂下子弟答道。
“小瑾,你呢!”修餘靜問千瑾。
“我啊!我一直都是銘記於心的。修身,養性,平欲,齊心,爭取讓自己平凡的同時知道什麽是偉大。”千瑾挺胸抬頭十分自信的說。
修餘靜輕輕笑了兩下看著千瑾道:“你可要記得你說的。”
“比須記得,我。”千瑾答道。
堂下幾人起哄道:“我們都是跟著千瑾走,千瑾恪守清律,我們肯定會遵守的。”
然後堂下眾多子弟仰天大笑了起來。
“好了,大家都別笑了。”修餘靜笑著說。
這堂課上,修餘靜沒為他們講太多的東西,就拿著他手中的戒條來回在堂中,為他們講述了何為平凡。
修餘靜笑著看著千瑾問道:“小瑾,你來說說你眼中的平凡。”
“我啊!我眼中的平凡就是……就是……就像我一眼,看上去我什麽都不會,但其實我什麽都會,再一看我好像什麽都會,但我又什麽都不會。平凡
最忌憚的就是你什麽都會了,但卻在你想會得時候不能會。”千瑾答道。
“小瑾說的挺好的,其實平凡就你我,在自己問自己問題的時候,能平靜的回答自己,無需隱藏什麽,但又不必張揚。這便是老師眼中的平凡。”修餘靜對堂中子弟說道。
一弟子起身問道:“修老師,平凡還需要去學嗎?我們本身不就是平凡嗎?”
修餘靜抿嘴露出笑意,答道:“遊人行於山野與鳥雀飛於林間你感覺有何區別呢?”
這弟子想了想說:“鳥雀怎麽能和人相提並論啊!”
修餘靜揮動著戒條說道:“遊人鳥雀皆是生靈,隻不過鳥雀起身是習慣,遊人行路是目的,但這目的卻又是多樣的,有的低頭看路,有的抬頭望天,有的一心趕路,有的欣閱林景,這便是區別。”
“那這和平凡又有什麽關係呢?”弟子問。
“低頭的或是認命,抬頭的或是不甘,而願平凡之人不受外物所擾,性雖不高傲,但知曉崇高。能在平凡之時平凡,偉大之時偉大,這便是平凡。”修餘靜繼續解釋。
“這不就不平凡了嗎?老師。”這弟子撓撓頭繼續說。
“你是豬腦子啊!修老師的意思是,恪守本心,勿生事端,不懼險難,能於靜世做遊人,能於亂世當英雄,這就是學會平凡,懂得偉大,加在一起就是平凡的人。”千瑾極度藐視的對這個弟子說。
“千瑾什麽時候想明白的呢?”修餘靜笑著問。
“唉!我不是一直都懂麽,隻是不願意展現而已。”千瑾說完便得意的笑了起來。
堂中留下的是修餘靜的不斷走動的身影和千瑾動來動去的背影,一堂課下來,千瑾動的次數比一直走動著的修餘靜甚至還多。
一天堂課結束之後,千瑾就奔著他父親的算命小攤去了。千瑾跑在長街之上,東張西望著,隻見長街的一角落擺著一雜亂的小攤,千瑾想都沒想就衝著小攤跑了過去。
“唉!你什麽時候可以把攤位擺大一點啊!”千瑾對千度說道。
“你給我錢?我供你吃住,供你學堂,你哪來的這些要求?”千度反駁。
“唉!我懶得和你講這些沒用的東西,給我點錢,我去溜兩圈。”千瑾張口便是向千度要錢。
“沒錢。”千度看都不看千瑾一眼。
“嗬,你什麽時候能有錢?”千瑾說完就走開了。
半夜千度挑著擔子,回到了他那一堆茅草堆積起來的屋子,他看著滿身都是泥的還帶著一些傷痕的千瑾,他就知道這孩子又是和人打起來了。
千度坐在千瑾身旁靜靜的看著千瑾,沒多久千瑾就要十八了,等到千瑾十八的時候就得離開嘉元學堂離開王權庇護下的中地去學會如何控製自己,他也還有著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不能陪著千瑾了。
千度十分清楚,在這天門事變後的十八年中,這世界過得很平靜,平靜得有點出奇。但前不久林莊被屠一事打破了這原本的平靜。無數的勢力都虎視眈眈的盯著林氏兄妹手中的長短明光,但礙於王權的關係,暫時沒有一個勢力先出手罷了,不過就在林氏兄妹正式入了流亂之後。這些勢力便不會再有過多的忌憚了,不過他們暫時都沒動手的原因不過是不清楚林氏兄妹到底有何能力,能夠在林莊受災之時帶著長短明光離開,這便成了各大勢力無法想通的事情。這就宛如天門事變一般,隻是將人殺光卻沒帶走任何一件器物,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再說林莊幾乎不與外界來往,更沒仇敵。就算有人想動林莊,那這股勢力不比當年滅了天門內門的勢力弱,或者他們就是同一股勢力。
千度就這樣看著千瑾看了整夜。
千度留信:
孩子,父親給不了你多少,隻是希望你能簡簡單單的生活下去,但有些事情並不會隨人願。
這個世界會給你很多的誘惑,不斷的擴大你的欲望,父親希望你再以後的日子裏能夠學會控製自己,能夠做到平凡。
我記得你以前老是問我你娘是誰,她是何模樣。你母親啊!她姓林,叫林婉雅,她啊!可漂亮了。
父親走了,去做那些本應該早在十八年前就必須去做的事情了。
渡
千瑾第二天一早醒來就看見了留在床邊的留信,千瑾簡單看了兩眼就扔到了一邊,然後繼續躺下睡覺了。
千瑾猛然一起身吼道:“完了,今天早上是老不死的堂課,完了完了。”
千瑾急急忙忙下床奔向嘉元學堂,堂殿之中,一老頭拿著戒尺坐在正位,閉著眼正在等千瑾。
“老.……老師,我……我.……”千瑾結巴道。
“如此頑劣之徒,屢教不改,真是壞了我嘉元小堂的聲譽。”老頭怒罵道。
“誒誒誒!金老你這麽說就不太好了吧!我晚到歸晚到,怎麽又亂了這嘉元小堂的聲譽了?”千瑾仰頭反問道。
“你還敢頂嘴!”金老頭將戒尺扔向千瑾。
千瑾沒躲閃,這戒尺直直的打在了千瑾的身上,堂上眾多子弟沒一人敢說話,就連平日裏跟著千瑾生事端的那幾個雜人也每一個敢開口。
“先生務氣,千瑾雖說晚到,但您剛才將戒尺扔向他的時候,他卻未曾躲閃,說明他還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元俊站起來先向金老頭鞠躬示意然後說道。
“嗬!”千瑾嘴裏輕聲嘀咕出。
金老頭笑著點了點頭道:“元俊是我嘉元小堂難得明是非的子弟,你能在如此時候站起來說正理,就已經說明了你有明理之心,嗯!不錯。”
千瑾就這樣在堂外站了一堂課。
修餘靜在堂外靜靜站著等候著結課,一上午過去了,金老頭終於結課了,金老頭走出堂門看了眼身形扭曲的千瑾的,道:“無可救藥。”
修餘靜看著金老頭走過鞠躬問好:“午間安好。”
金老頭也同樣回好。
修餘靜走到千瑾身旁問:“可還好?”
“唉!能有什麽不好的,習慣了不就好了嗎!”千瑾應聲答道。
“便好,便好。”修餘靜淺笑道。
“還有幾天你也就十八了,你有何打算。”餘靜繼續問。
“走唄,我總不能改了這破地方的規矩吧!”千瑾回答。
“去哪?”餘靜繼續問。
“我能去哪?走到哪就算哪唄!”千瑾回答。
餘靜嘴角輕微揚了一下,就像在笑千瑾一般,然後對千瑾說道:“還有幾天,我便要離開嘉元學堂,遊曆山間,追作平凡。”
千瑾轉身離去:“切,你愛幹嘛幹嘛去。”
餘靜看著千瑾離去的背影,將兩束飄到眼前的頭發撩到了身後,笑著輕微的搖著頭回身走去。
嘉元學堂的子弟都是未滿十八歲,無論你學得如何,無論你是否學成,隻要你年滿十八,嘉元學堂便不會再接受你這個學生。在離千瑾十八還有四天,剩下的這四天千瑾每天還是依舊如往常一般偶爾惹點事端,堂課經常遲到,隻不過堂課結束後的長街上再無他父親的小攤。四天之後的早晨,千瑾伸腰看著外麵已經亮透了的天,嘴裏嘀咕:“終於十八了,再也不用去堂課了,我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千瑾走出草屋,餘靜正帶著甜笑在門口等著他,餘靜見千瑾出來便說:“我是不是該說句生日快樂?”
“不用,我從小到大就沒過過生日,不缺這一個!”千瑾滿不在意的說。
“那你就留在這小屋?那也不去了?”餘靜繼續問。
“不去,哪也不去,這裏多好啊!”千瑾繼續說。
“老師今天就走了,會一直往前走。”餘靜低頭看著矮他半個頭的千瑾。
“走唄,你走唄,和我有什麽關係。”千瑾說得很自然。
“收起頑劣心,少點假裝,多點笑。”餘靜說完轉身慢步向前走去,手中拿著他一直未放下過的戒條,背上挎著一小肩包。
少點頑劣心,少點假裝,多點笑。可誰知道千瑾這看似玩世不恭的臉麵下有一顆怎麽樣的心,他這十八年都是在別人眼中活著,不會裝會,不懂裝懂,自負,自大,不為自身的境遇感到自卑。
但千瑾無數次的在笑自我。
笑自我,無能抉擇,扔給無所謂,是罪,膽戰心驚被人拆穿。
笑世俗眼光,階下無人,留給再回首,很累,不知所措被人明看。
留給再回首。
餘靜回首,千瑾笑了,揮手吼道,長路漫漫,與你作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