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謀皮
門口人來人往，不方便說話，幾人稍稍一敘，立刻進了院子。這也是一個獨立的小院，不過卻是比周懷玉的那個大得多。
東廂的禪房，大多都比西廂的寬敞，而且東廂還分著區域，一部分住著一起來上香的夫妻，一部分則是只有男子。
宋韻自從在周府見過周懷玉那一面之後，一直心心念著這個聰慧可憐的表妹，但是她也沒有再跟著祖母一同去過周府，因為她知道，即使她去了，蘇氏也不會讓她見。
所以今日表姐妹兩個一見面就手拉著手不再鬆開，還不時的咬耳朵說悄悄話，親密的樣子讓其他人俱是笑容滿面，欣慰不已。
且不說玉兒，自家姑娘是什麼性子他們可都知道，就是一些世家小姐，韻兒都看不眼裡，她能和玉兒如此投緣，除了血緣親情，恐怕更多的還是因為玉兒這個人，韻兒是認可的。
一想到之前王氏轉告給他們玉兒說的那些話，宋家幾個當家男人就想趕快問清楚。
到底，周蘇兩家謀求的什麼事，居然讓玉兒如此謹慎？
「玉兒，你突然……想清楚，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宋廣身為在場眾人身份地位最高的長輩，自然是由他問話。
宋廣一開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望向周懷玉，周懷玉也換上了嚴肅的面孔，還沒有開口，就讓眾人感受到了她的慎重。
「外祖父，舅舅，咱們家可與周家或者與周家有關的勢力有生意來往，亦或者是，不和他們做生意，但是咱們的生意，有他們參股？」
周懷玉一開口就問到了這樣的商業機密，讓宋家祖孫三人忍不住對視一眼。
周懷玉看在眼裡，沒有說話，等著他們「眼神交流」完畢。
這次，是宋二老爺宋承回答：「不瞞玉兒，現如今咱們家大多數生意，都與周家和其牽扯勢力有關，尤其是京里的，其他南方早期產業也有一些，不過關係不大。」
「那咱們家現在的最重要的，可以說是家裡命脈的生意，可有他們參與？」
祖孫三人聽聞，再次忍不住對視一眼，並且，這一次他們的眼中已經帶上了些許震驚。
宋廣一臉鄭重的朝著兒子和孫子點點頭，隨後宋承開口。
「宋家老宅在南方，咱們這一支遷來北方，也只是因為與武安侯搭上了關係，有了保障，繼而南貨北賣，再北貨南銷，以此謀利。
「表面上是這些年賺了些錢，繼而在京里和老家開了不少鋪子，日進斗金，實際上，咱們的大部分收益仍舊是靠著奇貨可居賺來的差價，這裡面的文章可大了，一時半會說不完。」
宋承說著，看到母親妻子包括聰慧的女兒都是一副疑惑，似懂非懂的樣子，但是這個好幾年不見面都外甥女卻是雙目發亮。
宋承一時不明白她是真的聽懂了，還是只是單純的對他們能夠如此賺錢而讚賞。
「所以哪怕是這些鋪子不要，只要再換一個能夠倚仗的『靠山』，咱們家照樣能夠做得下去如今的生意？」周懷玉看到宋承看向她，趁機問道。
宋承一愣，原來外甥女雙目發亮是想到了這個，「也可以這麼說！」
瞧著外甥女一瞬間更加閃亮的眼眸，宋承無奈嘆道：「滿大曆朝，能比武安侯府還堅實的依仗，著實不多！而且，這些勢力，可是與咱們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想攀附也攀附不上的！」
「哦？可否請舅舅給玉兒講述一下，武安侯周家現如今在大曆朝的地位，以及與之相關的勢力關係？」
這一次，是宋三公子宋逸開了口。
他們宋家一直居於南方，世代經商，是當地的富庶人家，但是每逢戰亂，若是朝廷找來，他們還是不得不效力的。
建興四年，當時正值年輕力壯的武安侯周茂，以軍隊征糧的名義，一路南下向南方各個富商們收銀子。
當時的宋家嫡支給了兩萬兩，想要過了這一關，但是偏偏庶支的宋廣，不甘心嫡支的壓迫，主動找到周茂，表示只要藉助一下官家的名義，到時候自會奉上大筆的銀錢，長期供給軍隊。
周茂當然是滿口答應，畢竟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得到一比不小的銀錢。
然後宋廣帶著兩個兒子，開始了南北販賣的行當。
因為有著軍隊的護送，一路上誰也不敢打他們的主意，甚至還多行方便，走得快，貨物流通的快，銀子自然就賺得多。
然後錢生錢，利滾利，不過幾年時間，宋廣這一支，就壯大起來。在老家，竟然已經超過了嫡支，更是隱隱讓宋家成為當地商戶們的領頭羊。
周茂看到宋家貢上來的銀子，一年比一年多，簡直像個活財神一般，就有了與宋家主動交好的念頭，甚至不惜以長子的婚姻來許諾。
而當時宋廣賺了錢，在家族的地位不僅沒有上升，反而遭受了更多的壓迫，這讓他對宋家人徹底失望。
周茂雖然只是一個小將軍，但是一旦戰亂結束，他只要不死，必然是封官拜爵，榮華富貴。
因此，兩家暗中商量好，不論將來周家到了什麼地步，長子媳婦，必然是他宋廣之女。
宋廣得到了保證，自然是全力支持周茂往上爬，讓他建立無數軍功。
直到戰事結束，周家進京，如約迎娶了宋家女，之後周茂一舉封了武安侯。
但是，現在想來，這個決定，讓宋家人在以後的十數年裡，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宋氏嫁進周家后，第一年就生了長女，但是卻因生產落了病根。周家老毒婦不顧長子媳婦地身體，居然硬是給長子迎娶了一位侯府平妻，生生的把他宋家女兒給氣死。
此時的宋家，若是敢力爭一把，把女兒唯一的骨血接到宋家來養活，也不會有今天被磋磨如此的周懷玉，但是當時，因為周家剛獲封不久，是聖上眼中的紅人，京中許多勢力不論大小都想與之結交。
若是他們與周家哪怕有一絲交惡，不用周家人吩咐，京城裡他們就呆不去下去，這十多年賺來的家業，恐怕也要毀於一旦。
直到此時，宋廣方才意識到，當年自己主動找到周茂與之合作，本身就是在與虎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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