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噩運3
安琪雙手合十,放在唇邊,戰戰兢兢地道:「噓噓噓,我只是暫借你們的馬車躲一躲,千萬別出聲!拜託,拜託!」
他二人甚感意外,正要細問。只聽得窗外飄進一名婦人的聲音怒罵道:「那個小賤人一定跑不遠,抓到給我往死里打!」
兩位公子相互對望了一眼,便不再作聲。只聽得那婦人又道:「小賤人一定在那馬車上,給我搜!」
安琪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慌之下,竟鑽到那長凳底下去了。
那兩位公子面面相覷,料想這個姑娘如此驚慌,被逮到後果必定不堪設想。他二人正要商議,又聽得馬車外小廝喝止道:「欸,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搜我們的馬車?」
「老娘是城裡醉香院的杜媽媽,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敢攔老娘的道,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么?」杜媽媽喝道。
小廝冷笑道:「我還以為是何方神聖,如此囂張跋扈呢,不過是妓院的老鴇罷了!你也不打聽打聽,咱們這車裡坐著的誰。說搜就搜,我看你們才吃了雄心豹子膽呢!」
杜媽媽見那小廝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又見他底氣十足,穿著的衣料不是尋常的小廝可比,便也不敢造次,只道:「你們這車裡,難道還坐著天王老子不成?」
小廝笑道:「雖不是天王老子,但也是跟天王老子拜了把子的!我來問你,你可曾聽說過『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
杜媽媽柳眉倒豎,道:「我管你什麼真不真,假不假的。趕緊讓開,讓我們搜上一搜。若果真沒有我要找的人,我也不耽誤你駕馬車。」
小廝賣弄道:「這些官場上的官腔,你們市井小民哪裡會知道?不過金陵寧、榮兩府的賈家,你不會沒聽說過罷?」
杜媽媽面色驟變,問道:「這馬車裡難道坐的是賈府的人?」
小廝得意道:「怎麼啦,怕了么?你若是不怕惹惱馬車上的兩位爺,只管上去搜!」
杜媽媽笑道:「當真是賈府的馬車?小哥,你不是誆我罷?」
小廝笑道:「你不信就上去搜啊!」
杜媽媽雖不十分肯定,但見那小廝得意的模樣,料想也假不了。只是不看看那車廂內,她如何能夠甘心?於是雙方只是僵持著。
那馬車上的兩位公子相互使了使眼色。一人轉身在安琪身上的長凳上坐下,下擺一截蛋青色的絲綢錦緞,端的遮住身下安琪那縮成一團的身子。
另一人這才推開車廂門,沖著外面嚷道:「狗仗人勢的奴才,沒得讓你丟了咱們賈府的臉面。知道的,會說外人是敬重咱們賈府,肯給幾分薄面。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賈府是如何的恃強凌弱呢?」
那公子這一聲呵斥,頓時鴉雀無聲,小廝和杜媽媽皆低眉垂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了。
安琪在車座下暗想:「這賈府來頭很大么?竟然連杜媽媽如此蠻橫的人,聽到這個名號,都會談虎色變?」
又聽那公子沖著杜媽媽笑道:「杜媽媽是么?我適才聽說你要搜車?儘管搜罷,免得將來有什麼風言風語,說咱們賈府私藏了什麼人。這話若是傳到珍大爺的耳朵里,可就不好啦!」
杜媽媽聽那公子此時連賈府的珍大爺都搬了出來,頓時背心一涼。她抬頭見那公子生得眉清目秀,風流瀟洒,確是富貴人家的品格,於是笑問道:「這位爺是?」
小廝道:「這位爺,便是咱們寧國府珍大爺的侄兒,薔二爺!」
杜媽媽諂媚地笑道:「原來是薔二爺,失禮失禮。」說話間,眼睛已瞄進了車廂內。只是車廂內,除了正面端坐的一位俊俏的公子,和兩邊空空的長凳之外,再瞧不見其他了。
杜媽媽心想道:「那小賤人不在馬車上,定也跑得不遠!」
賈薔笑問道:「杜媽媽還要搜車么?」
杜媽媽擺手笑道:「不搜啦,不搜啦。既然是寧國府的公子,杜媽媽我怎麼會信不過呢。不知薔二爺可瞧見一個蛾眉杏眼,十分機靈的小丫頭?「
賈薔笑道:「我瞧見啦!」
安琪渾身大震。
又聽賈薔道:「她往那邊跑啦!」
說罷,賈薔右手食指,只向前面胡亂一指。
杜媽媽信以為真,一迭連聲地笑道:「多謝薔二爺,多謝薔二爺!」說罷,右手一招,帶著四個打手,便朝著前面追去了。
賈薔向小廝道:「你小子撒泡尿,耽誤了多少功夫?還不趕緊駕車!」
小廝應諾一聲,當即跳上馬車。「駕」地一聲吆喝,頓時馬車疾馳前進。
賈薔當即關好車門,轉身向那掩護安琪的公子使了使眼色。
那公子這才起身,低頭沖著安琪笑道:「你可以出來啦!」
安琪呵呵一笑,這才從凳子底下爬了出來,站直了身子,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那公子見安琪靨笑春桃,明眸善睞,唇定櫻顆,皓齒含香,竟看得呆住了。又見她額頭、左臉皆是傷痕,不禁刀眉微蹙,道:「那個杜媽媽竟然將你毒打成這樣!」
安琪笑道:「不關杜媽媽的事……」話音未落,車窗的紗簾被風吹起,她斜眼瞧見杜媽媽等人就在不遠處,連忙轉身躲到那公子身後,唯恐被發現了。
一時間車馬將杜媽媽等人甩在了後頭,安琪這才生生地鬆了一口氣。
她抬頭見那公子正扭頭看著自己,不禁呵呵一笑,這才鬆開他的衣襟,重新站了出來。
賈薔笑道:「方才你聽到我的名字了罷?這位是我的遠房叔叔,賈琛。你叫什麼名字,那個杜媽媽為何要追你?」
安琪笑道:「我叫安琪……」
話音未落,那馬車猛地朝左邊顛了一下。
安琪重心不穩,身子隨之偏倒,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小心!」賈琛驚喝一聲,一把拉住安琪的手臂,將她拽回到自己的身邊。
賈薔雖然將近舞勺之年,但畢竟身嬌肉貴,如今這一顛簸,險些摔倒,幸而右手疾掌在了長凳上,才沒有出糗。只是懷中揣著的一個錦盒,卻掉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