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哭吧，我的美人魚
凌波那邊的動靜讓銀輝和御堂有未間的戰鬥停了下來，二人同時望向連高到幾可通天的神祭之塔都遮不住的金色光柱。
「那是什麼？」
御堂有未不禁發出震驚過後如同慨嘆的疑問。
「那是她的痛苦。」
銀輝似在喃喃自語。
一般人在第一次由自己開啟靈核時，都會因為身體適應不了那股力量而特別痛苦，在承受巨大痛楚的洗禮之後便能慢慢走向強大。
而獨步凌波不一樣，她每次開啟靈核都會重複第一次的痛苦，那是她內心深處試圖抗拒卻又抗拒不了的結果。
「看來不能跟你耗費太多時間了。」
他要在那邊結束前趕過去，所以，必須速戰速決，儘快解決掉眼前這個敵人。
「那麼，我就顧不得這是在神殿附近了，我相信尊敬的神不會怪罪於他虔誠的子民的。」
銀輝單手舉起半劍，攤開左手利用神力在手心形成一團光球，接著將光球通過劍柄注入劍身，劍身上的血槽上便有水銀般的光芒迅疾流動至劍尖。
身後的斗篷乘著氣流翻飛，地面似乎在顫動。
剛才打鬥造成的碎石開始翻滾，並漸漸被上方一股勁力從地面吸起，朝那高舉的騎士之劍飛去，還未觸碰到劍身便被劍氣粉碎為塵。
劍尖上的光芒衝上天空，在星空中以游龍之姿遊走，將散布的繁星之光串聯起來引回劍尖。
源源不斷盤旋而上的石塊像追逐火光的飛蛾那般粉身碎骨，而星光則像無數落雷般拖著清晰的線狀光尾匯聚到劍尖。
星光匯聚的力量在劍上顯現時，銀輝左手也握住了劍柄。
「星耀……」
如同努力擠出肺部空氣般的長嘯。
此時，整個星空的力量彷彿受到言靈的召喚，隨著銀輝猛劈而下的劍刃划空破暗，化作滔天光浪沖著對面的御堂有未忽閃而去。
光浪所過之處，頃刻間就裂開深到像是通往地獄的裂縫，如同遭受了強烈地震的侵襲。
裂縫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擴展到御堂有未腳下，看似怪獸張開血盆大口要將他吞入腹中。幸而他橫支起劍刃戟頂住兩邊的石塊，借力跳到百米之外。
然而，光浪並非只是直線型攻擊。在御堂有未躍開的同時，光浪也跟著包抄至他身後，並在他四周繞成圓圈將他包圍其中。
一時之間，御堂有未所站之處變成「海上孤島」，眼看就要被光浪淹沒吞噬。
他深知如果直接承受這蘊含著強大力量的光浪衝擊，就算是他身上這身堅若磐石的鎧甲也極可能被摧毀，那受鎧甲保護的血肉之軀更是無法抵擋。
神域各軍團團長的實力在外界幾乎都是隱謎，因為他們還沒有以這個身份走出去與界外之人戰鬥過，所以很少被人知曉。
來不及為這次魯莽接受別人的邀請來闖神域而後悔，御堂有未必須使出所有力量抵禦這一擊。
將劍刃戟橫頂在頭上，用盡全力張開可以包住整個「孤島」的黑色結界。
光浪以萬鈞之力傾覆於結界之上，兩股強勁的力量展開殊死搏鬥。
這一幕看起來就像未經沖洗的感光膠片，黑白分明，卻又模糊不清。
空氣被擠壓得快要燃燒起來，並且以可見的光圈狀向四周彈射，甚至動搖了保護神殿的結界，以至於連神殿都微微抖動了幾下。
看著在結界之下拚命支撐的御堂有未，銀輝決定給他一個痛快。
看著銀輝手中再次舉起的半劍，御堂有未只覺如入絕境。
「制裁，七曜之光。」
七束白光如流星隕落，直接射向黑色結界。
結界在雙重打擊之下碎做千萬黑點淹沒在光浪里，七束光由各個方向射入御堂有未的身體，然後消失無蹤。
強烈的光浪逐漸黯淡下去，御堂有未利用劍刃戟支撐而不至倒下的身體開始清晰起來。
身上的鎧甲只剩一塊護肩殘片，在肩上搖晃幾下又掉落在坑坑窪窪的地上。
銀輝的鎧甲也在他關閉靈核時褪去。他走到御堂有未的屍體旁，單手護胸，鄭重地像這個死得像騎士的人俯身致敬。
隨後，掃視一眼狼藉不堪的地面，額上不由得冒出幾顆冷汗，估計明天要被那位聖司大人拉過去訓上一頓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此時他最在乎的是北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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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見椿捧著臉跪在地上哀嚎著，又尖又長的指甲直往肉里戳，聲音和表情完全陷入恐懼和慌亂之中。
強勁如狂風肆虐的炮火還在身邊轟炸，而她已經放棄抵抗和閃避。
雷霆戰姬，這個曾經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女王，這個曾經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如今也讓武見椿和滿真里深刻體會到了她的可怕。
「椿，快跑！」
滿真里雙槍連續齊發，射下飛向武見椿的兩顆火與電結合的炮彈。
兩種炮火撞出激烈火花，並且閃灼著電光，這種光亮全然主導了神殿北面的夜空。
滿真里冒著彈雨拉起地上的武見椿，沖她發瘋似的吼叫:「椿，醒醒，快醒過來。」
武見椿仍是被夢魘糾纏無法自拔的模樣，瞳仁竭力放大，口中哭喊不斷，耳朵里充盈著炮彈的爆炸聲和死亡接近的滴答聲，根本聽不見滿真里的呼喊。
看她這樣，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清醒不過來的，滿真里只好將她拖到差不多離開雷電風暴射程以外的地方安置下來。
她自己則熟練迅捷地更換了槍機，沖回去打算跟凌波拼個你死我活。
換作射程更遠、發射速度更快的槍型固然能增加命中幾率，但同時也會消耗更多的神力，畢竟她們的槍是以神力作為彈藥發射的。
不明白獨步凌波為什麼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使用雷霆風暴。按理說威力如此大的炮台，消耗神力的速度應該也是相當之快。
如此一想，就更加感覺到她的恐怖。
就在滿真里左右閃避著亂飛的炮火接近凌波的時候，雷霆之聲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的同伴的精神差不多已經崩潰，難道你還不願意放棄嗎？」
凌波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聽著像是長者對晚輩嚴厲的規勸。
滿真里將雙槍槍口垂下，未經任何猶豫和思考便斬釘截鐵地回絕:「不可能。就算我這時候能保住性命，但我體內的神力也會被你們奪走，那樣還不如死在這裡得好。」
「就為了這種理由你就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
「別說得那麼輕鬆。你知道我是經歷多少磨難才開啟靈核的嗎？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把它從我身上拿走？沒有力量就等於死。」
滿真里說得有些激動。
「可是這份力量本來就不屬於你。」
「難道就屬於你們？你們就是神嗎？憑什麼就能這樣隨心所欲地剝奪別人的權利。不用多說了，除非我死在這裡，否則絕不會任人宰割。」
槍口再度對準凌波，子彈未出已先是氣浪紛飛，看來這次是堵上所有的拼殺。
凌波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每個人都曾經歷千辛萬苦。然而，戰場之上，只有一個勝者。
那麼……
「雷神怒！」
不是連續發射的炮彈，而是只有一顆。
炮火以奔雷之勢從凌波的炮台里噴射出來，之後便持續擴大，直到形成席天卷地的火力。
雷電中火炎熾烈，火光里電閃雷鳴。那樣的力量，光是看著，就是對一個人精神力的莫大考驗，何況還要用身體去感受。
滿真里平舉雙槍，後仰著身體絕望地吶喊，兩支槍里飛射出近十萬發彈火，在她前面排列作一面火牆，迎著那勢不可擋的雷火推進。
而本人則因劇烈的後座力而失去平衡往後飛去。
接著，她所看到的景象是自己的火牆接觸到凌波的雷火時瞬間就被瓦解。
然後，雷火肆無忌憚地朝著自己和武見椿這邊奔襲而來，連同絕望一起粉碎。
銀輝來到神殿北邊時，原本百草豐茂的土地已然化作一片焦土，而他尋找的那個身影則半趴在前方不遠處。
人魚在礁石之上對著月光歌唱，而她卻在焦土之上對著星空痛哭。
銀輝快步跑過去，屈膝將她攬入胸懷。就像從前，每一次都如此。
「哭吧，我的美人魚。」
只有她聽得見的、細碎如珍珠墜落般的低聲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