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父子
經凌波提醒,夕夏終於找到了自己能為千影做的事。
想明白后,她當即帶著自己的琴奔向火海中心的千影,宛轉悠揚如山間溪流的琴聲隨之響起。
「美空!」
「夕夏,別去。」
荒木和凌波想阻止她,卻已來不及,只能看著她用音符纏繞身體作為擋火盾牌,奮不顧身深入水火之間。
在火焰的阻攔下,夕夏以進三步退兩步的步子艱難地走到千影身邊。只見她無力地攤坐在地上,放大的雙瞳不停閃爍,嘴裡發出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淚水也已被烈火烤乾。
最讓夕夏難受的是,她的身體完全被火焰包裹,整個人儼然已經成了烈火的一部分。再任由她這樣下去的話,她可能真的會將自己當做燃料般燃燒殆盡。
「千影大人。」
夕夏強忍著灼熱之痛跪坐到千影身側,與她火一般的身體緊緊相靠。
接著,她便以琴音作為伴奏柔聲歌唱起來……
十月和小野雖然同時使用了廣泛型水攻滅火,但大火熄滅的速度卻始終趕不上它重新燃起的速度。
之所以會這樣,根源就在釋放火焰的千影身上。
千影的火不像普通火那樣,單純用水就能簡單撲滅。她的火是由神力形成,想要完全滅掉就必須用帶有神力的水。
十月和小野用的水本來是符合這個要求的,可問題在於千影是在竭盡全力放火,力量強勁,他們二人聯手也無法迅速將其壓制下去。
兩人苦於無計可施,心中沮喪不已。正當此時,大火卻驀然變小了,火中的千影也慢慢安靜下來。
「趁現在,一次性滅掉。」十月喜出望外地向小野喊到。
「噢。」
小野極力配合十月的行動,兩人合作引入大片聖湖之水。
水潮滾滾而來,以傾盆大雨之勢傾覆在殘餘的火焰之上。水火相衝,瞬間激起迷霧般的水汽,火焰則隨之逐漸熄滅。
待到水汽和火焰全部退散時,眾人才看到千影和夕夏二人因被烈火所傷,已經雙雙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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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目丸好不容易設法逃出銀輝和凌波幾人的包圍,卻不料沒逃出多遠,眼前就出現了一個更強的人。
「赤目丸,你竟敢做出此等違背家訓之事,雪家留你不得了。」
那個讓他從小就害怕的、極度威嚴的面孔和嚴肅的聲音,不是他父親又會是誰。
赤目丸壓抑多年的情緒一下就爆發出來了。
「呵呵呵,家訓?家訓是什麼東西?哈哈,我完全不知道。再說了,誰想要留在那個冷冰冰的家裡?像你這種只會追求力量,連自己的妻子兒女都不在乎的絕情人,根本沒資格站在這兒罵我。你什麼時候重視過我、重視過我母親?」
「住嘴,不要為自己的罪孽找借口。」雪鶴知厲聲呵斥。
「罪孽?我犯的是罪,你做的那些事就不算罪孽?我母親死的時候,你連看都不去看她一眼。她在彌留之際是多麼渴望再見見你,可你卻無情地拒絕了,讓她一個人遺憾地死在醫院裡。
難道就因為她沒有高貴身份、沒有名分,就應該遭受這麼無情的對待?
哼,你不過是覬覦她身上的力量才跟她在一起的吧,你只是想利用她為你生育強大後代而已。
可憐母親到死都記掛著你,我去看她,她還讓我不要怨恨你,讓我好好待在雪家,努力成為能令你驕傲的人。
哈哈哈,雪家,我恨雪家,我恨你,冷血的家庭、冷血的男人。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身上沒有靈核,這樣你就不會強行把我帶去雪家,我就能開開心心和母親住一塊兒了。
啊,好懷念和母親生活的那幾年快樂日子。可是,這一切都被你破壞了,都是你的錯。
我要讓你為虧欠母親付出代價。你不是最在乎神域嘛,那我就讓它毀在別人手裡,讓你嘗嘗心痛的滋味,看你怎麼辦,哈哈哈……」
赤目丸越說越激動,導致說話聲調變得格外古怪尖銳。
雪鶴知似乎並不為他所說的往事動容,「愚蠢,你以為這樣就算為你母親和自己報仇了?簡直愚不可及。你知不知道你母親生前最愛的是什麼?難道你忘了她是為什麼死的?」
「什麼?」
「連這些都不記得,還敢說自己是為了母親。」
「我沒忘!」赤目丸大聲駁斥到,「母親是因為外出執行任務受傷而死。那又怎麼樣?就算不是你直接害死她的,但你也讓她傷透了心。」
雪鶴知雙眉緊蹙,搖頭罵到:「你現在所做的事不是在傷她的心?她最愛神域,愛這片神聖的土地,並且至始至終都以保護神域和履行祭神者之責為己任,從不曾懈怠、抱怨。
她的整個生命都獻給了自己的信仰,最後也是為此犧牲。
而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引那麼多邪惡之徒進來,在你母親熱愛的土地上點燃戰火,罔顧她的犧牲、踐踏她的信仰。若是她知道了,會為你這種無理的報復行為感到高興嗎?會為你這個兒子感到驕傲嗎?」
雪鶴知向來嚴厲,但良好的教養又讓他很少發火罵人。家人犯了錯,他最多就是斥責兩句,然後冷眼相對,或直接施以懲罰。
赤目丸今天聽到的這番話,差不多是雪鶴知一口氣對他說的最多的一次,而且幾乎已經放下紳士姿態,以父親的口吻在罵他。
「啊?」
赤目丸不由得跌撞著後退了幾步。
他何嘗不知母親對神域的熱愛,可他對父親的怨恨已在多年壓抑中漸漸扭曲,根本顧不了、想不到那麼多。
然而,此時此刻,父親的長篇怒罵突然如醍醐灌頂,令他回想起母親的心意,想起母親常說「如果能看到神域完成千年大任的那一刻,我就死而無憾」。
是了,這就是母親生前最大的心愿。
他回頭遙望身後熊熊燃燒的戰火,開始有點兒懷疑起來。
人的情感動搖之時,也是意志薄弱之際。這一瞬間,最易被幻術侵襲。
雪鶴知說那些話未必只是戰術策略,但作為神域最強幻術師,他怎麼可能放過打敗對手的最佳時機。
所以,在赤目丸對自己的行為產生懷疑的時候,就已主動投入雪鶴知的掌心,而且絕無機會掙扎脫逃。
這大概就是知子莫若父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