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紫色婚禮
御林鐵衛護送國王夫婦步上高台,坐在鐵王座陰影底的榮譽位置,前面垂下一排長絲旗,有拜拉席恩的金,蘭尼斯特的緋紅和提利爾的深綠。
當國王和王后就座后,總主教便帶領大家作祈禱,除了駱文淵之外,其餘貴人小姐們都會跟隨著總主教一同為國王夫婦再次祈福。
「滿上酒杯!」禱詞念完后,喬佛里迫不及待地宣佈道,他的侍酒連忙上前將整整一桶青亭島暗紅葡萄酒倒入提利爾公爵清晨贈送的金杯中,國王雙手將其捧起,「敬我的妻子,王后陛下!」
「瑪格麗萬歲!」全大廳高呼回應,「瑪格麗萬歲!瑪格麗萬歲!敬王后陛下!」一千個杯子同時碰響,宣告婚宴正式開始,駱文淵與提利昂·蘭尼斯特二人坐得很近,於是他們倆碰了碰杯,幹了第一杯,然後再叫來侍酒重新滿上。
第一道大餐是蘑菇和黃油蝸牛燉的濃湯,盛在鍍金碗里,老實說,駱文淵從來都吃不來蝸牛這種東西,因此他擺出一幅關心妻子的模樣,將自己碗里的蝸牛都用勺子舀到了黛絲梅拉碗里。
至於蘑菇,這維斯特洛的蘑菇還是沒那味,真要說哪裡的蘑菇算是特色,還得看雲南,駱文淵雖然不是雲南人但是卻經常做『超級雲南人』(指吃蘑菇吃進醫院)。
隨後第二道大餐也被侍從端上來了,那是夾著豬肉、松仁與雞蛋的糕餅,這種半是甜品半不是甜品的東西也是駱文淵最討厭的東西了。
這時候,表演時間到了,王家聘請的歌手們要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登台為在場的王公貴族們表演獻藝了,第一位樂手是灰鬍子的『琴手』哈米西,「諸神和世人為證,即將表演的這首歌是從未在七大王國奏響的之音。」他稱其為《藍禮大人的覲見》。
歌手的指頭拂過豎琴琴弦,王座廳內充溢甜美的音律,單從音樂欣賞方面來看,這類中世紀音樂當中也不乏悅耳,「在那骸骨的王座上,死神打量著被謀殺的王兄……」哈米西開始歌唱,這首歌曲的歌詞講述了藍禮·拜拉席恩後悔攫取侄兒的王冠,所以拒絕死神的召喚,重回陽間,對抗自己的二哥,以保衛王國的故事。
唱到最後,當歌手說起勇敢的藍禮大人英魂不散,千里走單騎前往高庭,去看他的真愛最後一眼時,瑪格麗王后已感動得淚眼汪汪。
不過駱文淵無論怎麼尋思都覺得這藍禮去看的真愛都應該是洛拉斯·提利爾爵士,只能說啊,瑪格麗的演技著實驚人。
隨後,哈米西還為大家表演了一些熟悉的歌曲,毫無疑問,《金玫瑰》是在讚美提利爾家,而《卡斯特梅的雨季》則是奉承泰溫·蘭尼斯特公爵,《處女、聖母與老保姆》是取悅總主教,而《我心愛的妻子》則點燃了在場無數少男少女胸中的羅曼蒂克之火。
不得不說,這位歌手還是很有水平的,不過人家畢竟是無數歌手當中千挑萬選來為王家演唱的歌者,又怎麼能沒有兩把刷子呢。
接下來菜越上越快,表演也一場接著一場,除開四位火術士大師召喚出四隻烈火猛獸,彼此以火爪互相攻擊這檔子節目還頗具觀賞性之外,別的什麼雜耍弄臣以及潘托斯來的雜技團,都叫駱文淵覺得沒啥意思。
夜色已籠罩在高窗外,許多賓客已喝得大醉,開始尋起樂子來,盛夏群島的舞者身穿明亮的羽衣袍子和煙須狀絲綢雀躍著來到大廳,派席爾國師已伏案呼呼大睡,上熟透的藍乳酪填麇鹿這道菜時,一位河灣地騎士似乎是喝得太多了,他拿刀刺了一個多恩人,金袍子趕緊上前將兩人拖走,前者扔進黑牢,後者帶去找學士診治。
說起來,駱文淵環顧全場,沒有看見奧柏倫·馬泰爾的身影,看來是為了避嫌,他這次壓根沒有出席國王的婚禮。
這個時候,喬佛里國王突然搖搖晃晃地起身,「該我的王家騎士上場噦!」他雙手一拍,嗓音裡帶著深深的酒意,他放在一旁的金杯里又一次被滿上了暗紅色的酒液。
金袍衛土打開長廳盡頭的大門,只見兩名侏儒騎士進入到了王座廳來,其中一人騎在一隻長腿大嘴的灰狗上,另一人騎一隻斑點大母豬,隨著動物行動,侏儒騎士身上的彩繪木盔甲劈砰亂響,兩人皆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長槍,提著比他們本身還大的盾牌,不時搖晃叫囂,顯得格外滑稽。
一名騎士全身金色,盾牌上繪有黑色雄鹿;另一名騎士灰白相間,裝飾冰原狼紋章,他們的『馬鎧』也是類似裝扮。
好戲來了,駱文淵立即看向重要的幾個人,喬佛里已樂得臉色紅彤彤,喘不過氣來,托曼王子在椅子上跳上跳下,叫個不停,瑟曦優雅地吃吃發笑,即便泰溫公爵對這個節目也顯得頗感興趣,只有提利昂鐵青著一張臉。
兩名侏儒表演了一場滑稽異常的騎士比武,逗得全場貴人捧腹大笑,待到這場比武結束,喬佛里國王突然站起了身,臉色通紅,抱著他的大金杯走到了駱文淵與提利昂這邊來,或者說,他是走到了提利昂身邊。
「陛下。」提利昂這才開口說了這一句話,喬佛里國王便將酒杯整個從他頭上倒下去,紅色的水流沖刷他的臉龐,浸透他的頭髮,流過下巴,打濕了他的新天鵝絨外套。
「感覺如何啊,小惡魔」喬佛里嘲笑道。
沒有反應過來的提利昂用衣袖擦臉,不停眨巴著眼睛,試圖讓視線恢復清晰,「這樣做很不適當,陛下。」也坐在這邊的加蘭·提利爾爵士靜靜地表示道。
「話不是這樣說,加蘭爵士,」提利昂不想出更大的丑,起碼不能在這裡,當著全國諸侯的面,「並非每位國王都願意親自來敬他卑微的僕人一杯酒的,只是很遺憾的,酒灑掉了。」
「才沒有灑掉!」喬佛里根本沒領會提利昂為他提供的台階,「我也不是來敬你酒的!」
瑪格麗王后突然出現在喬佛里身邊,「我可愛的君王,」提利爾女孩懇求,「來,回座位吧,又一位歌手要開始表演。」
眼尖的駱文淵注意到,瑪格麗頭上的髮網上已經少了一顆水晶,而她白嫩的小手正有意無意的搭在那尊巨大的金杯上。
「對,伊森人阿里克,」奧蓮娜·雷德溫夫人拄著拐杖走近,和她孫女一樣對渾身濕透的侏儒無動於衷,「希望他再唱一遍《卡斯特梅的雨季》,吃了個把鐘頭,我都快忘記詞了。」
「亞當爵士還要為我們祝酒呢,」瑪格麗說,「來嘛,陛下。」
「我沒有酒,」喬佛里宣布,「沒有酒如何能接受祝酒?舅舅,你可以為我服務,就當我的侍酒吧。」
「我很榮幸。」提利昂咬牙切齒道,隨後他從一名女僕手中抓過酒壺,將杯子——或者說這個實際上是瓶子的玩意注滿到三分之二,幸虧之前喬佛里並沒有把酒完全倒空,不然這一個酒壺哪裡倒得了這麼多酒。
「不行,跪下去,侏儒!」喬佛里叫囂道,於是提利昂雙腳跪下,捧起沉重的金杯,喬佛里這回將杯子一手從提利昂的手上接過,深飲之後,放到桌上,「行了,你可以起來了,舅舅。」
提利昂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險些跌倒,辛虧加蘭·提利爾和駱文淵一左一右扶住提利昂,不然他險些就要摔倒。
這時候,泰溫公爵兩步三步走了過來,「陛下,」泰溫公爵以不受影響的精準語氣發話,「餡餅上來了,您得親自切割。」
「餡餅」國王一把挽住王后,「來,夫人,該切餡餅了。」
大餡餅由六名喜氣洋洋的廚師抬著,緩緩進入長廳,大家都站起來,叫嚷喝彩,互碰酒杯,這張餡餅它的直徑足有兩米之長,顏色金褐,表皮鬆脆,裡面傳來鳥類尖叫、撲騰和打鬧的聲音。
「記得提醒我一定不要吃那個餡餅。」駱文淵皺起了眉頭,他光是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這餡餅裡面十之八九會混有鳥糞。
「當然,」一旁加蘭·提利爾笑了笑,他也參加過駱文淵的婚禮,「您還是習慣不來維斯特洛的這項傳統吧?」
「我也習慣不來。」臉色可謂是陰沉到了極點的提利昂開口道。
喬佛里與瑪格麗在高台下等候大餡餅,國王拔出配劍,但王后伸手制止,「瓦鋼寶劍不是用來切餅子的。」
「沒錯,」小喬提高音量,「伊林爵士,把你的劍拿來!」
從廳后的陰影里,伊林·派恩爵士突然出現。宴會上的幽靈,國王的劊子手大步上前,形容憔悴,神情冷酷,隨後,伊林爵士在國王夫婦面前鞠躬,伸手過肩,將一柄刻滿符文、裝飾華麗的銀色巨劍抽出來,隨後單膝跪地,將巨劍劍柄朝前獻給喬佛里,劍柄以大塊龍晶雕成微笑骷髏,紅寶石眼睛閃爍著紅色火光。
喬佛里和瑪格麗協力舉起那柄巨劍,猛然揮下,劃出一道銀弧。餡餅皮破開的同時,一百隻白鴿迫不及待地衝出來,向各個方向亂飛,最後拍翅站到窗戶和房樑上,空中都是飛散的羽毛,大廳內歡聲雷動,旁聽席上的提琴和風笛奏出輕快的樂章,喬佛里抱起新娘,快樂地轉圈。
「這大概就是英國菜里的黑暗料理派罷。」駱文淵滿臉厭惡的看著一名僕人將一塊鴿子餡餅放在了自己面前,然後他伸出手,將這盤餡餅推離自己。
提利昂對此也毫無興緻,他站起身來,正打算離場,這時候,國王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舅舅,想上哪兒去啊你是我的侍酒,不準走!」
「我得換身衣服,陛下,可以先告退嗎」
「不行,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過來準備給我倒酒。」
國王將金杯放在桌上,提利昂爬上座椅,將它捧起,喬佛里伸手抓過,深飲一口,他的喉嚨不住吞咽,紫色的酒液流過下巴,「陛下,」瑪格麗又走過來哀求道,「我們該回去了,布克威爾大人要來祝酒呢。」
「我舅舅沒吃餡餅,」國王一手握住杯子,一手搗鼓餅子,「這不吉利。」責罵之餘,他胡亂抓起一把塞進嘴裡,「瞧,很好吃,」他吞下熱騰騰的香料鴿糞餡餅——駱文淵瞧見了那塊餡餅上似乎有一塊白斑——嘴裡嗆出些許脆皮,隨後又抓了一把,「干,有點干,得衝下去。」小喬又飲一口酒,然後開始咳嗽。
瑪格麗關切地望著丈夫,「陛下」
「是,咳,餡餅,沒關——咳——系。」國王再喝一口酒,但當又一陣咳嗽猛然降臨時,所有汁液都噴將出來,他的臉色越漲越紅,「我,咳,無法,咳咳咳咳……Ican『tbreathe!」金杯自國王的雙手中滑落,不是暗紅而是紫色的葡萄酒流淌在高台上,像是一條小溪似的,蜿蜒而下。
「他噎住了!」瑪格麗王后驚呼。
她的祖母迅速靠攏,「快幫幫這可憐的孩子!」荊棘女王以比身材高十倍的嗓門尖叫,「你們這幫白痴!只會張口結舌傻站著看嗎!快幫幫你們的國王!」
這演技也太好了,駱文淵在心裡感嘆一聲,然後他與加蘭·提利爾二人一同上前,加蘭幫助國王捶背,駱文淵打開喬佛里的衣領,幫著國王錘胸口。
這孩子從咽喉深處發出細得嚇人,充滿恐懼的嘶聲,就像一個人想用一根吸管飲盡長江一般,隨後竟連樣的嘶聲也消失了,只剩恐怖的沉寂。
「把他翻過來!」梅斯·提利爾手足無措地大吼,「把他翻過來,提起腳跟抖!」但另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嗓門吼的則是,「水,給他喝水!」總主教高聲祈禱,派席爾國師嚷著命人扶自己回去取葯。
喬佛里自己伸手抓向喉嚨,指甲在皮膚上挖出道道血痕,然而下面的肌肉硬得像岩石一般,托曼王子哭哭啼啼,顯然是被這樣的場景給嚇著了。
馬林爵士掰開國王的嘴巴,將一支勺子伸進咽喉深處探察,就在這時,國王的眼睛對上提利昂的目光,他的喉頭擠出一下乾燥,粗嘎的聲音,似乎是要說話,他眼白突出,臉色發紫,他抬起一隻手……指向了自己的舅舅。
瑪格麗·提利爾倒在祖母懷中啜泣,「勇敢些,勇敢些,」老婦人呢喃道,彷彿她們祖孫倆與此事毫無干戈,過半的樂師業已逃離,只有一個笛手留在旁聽席里奏出一曲輓歌。
瑟曦太后癱倒在一灘酒水裡,懷抱著自己兒子的身軀,她的裙服破爛臟污,她的臉頰白如堊石,「這孩子去了,瑟曦,」泰溫公爵把戴手套的手放在女兒肩上,「鬆手,讓他走吧。」作母親的卻渾然不覺,直到兩名御林鐵衛協力才把她手指掰開,於是七國之君喬佛里·拜拉席恩一世的屍體就這樣柔軟地、毫無聲息地滑倒在王座廳的地板上。
總主教跪在死去的君主身邊,「天上的聖父啊,求你公正地裁判我們的好國王喬佛里吧,」他拖長聲音吟詠,開始作臨終禱告,瑪格麗·提利爾這下哭出聲來,六分真,四分假,她母親艾勒莉夫人則安慰道,「他噎住了,親愛的,他被餡餅噎住了,不是你的錯,他噎住了,我們都瞧見的。」
「他沒有噎住,」瑟曦的音調變得尖銳異常,「我兒子是被毒死的。」她掃視無助地環繞在周圍的白騎土,「御林鐵衛們,履行職責。」
「夫人」洛拉斯·提利爾爵士狐疑地詢問。
「逮捕他!立即逮捕他!」瑟曦高聲叫喊道,「立即逮捕我的弟弟!是這個骯髒的侏儒害死了我的兒子!是他害死了你們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