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新局（三）
跟著線索指引，狄仁傑來到上官老宅。
這三朝元老朝中一品大臣的府邸，荒廢多年，如今早已破敗不堪，儘是一片蕭條的景象。
狄仁傑並沒有帶隨從，孤身走進後堂。這裡陳列著上官家被誅族人的靈位。
狄仁傑俯下身子，蹲在火盆旁，手掌在錢紙燭香上一一掠過，它們已沒有了熱度。
再看這族人的排位，雖然陳舊缺不沾灰塵，顯然有人拂拭過。
和他想的一樣，有人經常來拜祭這些怨死的亡靈。
他的目光掃向最下面一排，最陰暗的角落。
那裡，還有一個牌位，蓋著紅布。
他壓下心中所有的思緒，移步走了過去。
也就幾米的距離，他卻走的十分漫長。一片寂靜中，他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
顫抖的手，揭開紅布。
「上官靜兒」
靈位上這四個字還沒有描紅。
他眼眸一紅，原本已是冰川般寒冷的心一擊即裂，如鈍刀割肉，生疼。
突然，他眼眸閃顯出一絲殺氣。
或許是某種微乎其微的氣息在改變，抑或者僅靠直覺，他產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背後有人。
而背後那人的動作，明顯比他更快，在他眼眸聚神的一剎，一個手刀，精準的劈斬在他的後頸。
狄仁傑，暈厥過去。
昏暗的光線里，襲擊他的人輪廓模糊。只知那人身著素紗青衫，腰配玉龍寶劍，頭扎馬尾飾以黑玉為簪。身影高挑，目光微涼。
………
而再此之前，宮牆之內的上官靜兒也收到了裴東來託人捎來的一個錦盒。
錦盒中是一本《死亡名錄》和一封信。
翻開一看，目錄上的人名都對應著一個時間。
上官靜兒眼神中淚光泛起。
這些大臣她都查過，都是些表面正義凌然，背後卻徇私枉法的人。這些人當年為了一己私利參與了黨爭，逼死上官姥爺，害她一族滅門。
可每當她要動手時，總有人比她快一步，動了手。
《死亡名錄》里附上了每一個被殺死的大臣認罪的畫押口供。
兒上官靜兒眼淚最後還是潰堤了。
因為目錄的最後一頁，最後一個名字是裴東來。
他給自己的定罪是枉殺忠良賢臣狄仁傑。
裴東來寫道：
他在南門外的上官老宅，如果你救他，請將這份《死亡名錄》交於他。
如果你願意隨我浪跡天涯，我會在宮門前柳樹下等你。趁著老宅大火，我們一起出城。
上官靜兒眺望北方，果然有黑煙升起。
她不做停留，往屋外狂奔而去。
她去的方向不是進宮前和裴東來道別的北門宮門口，而是南邊的上官府邸。
…………
南門上官老宅。
「起火啦！」
「上官老宅起火啦！」
狄仁傑被喧鬧的聲音驚醒。
他被綁在主梁紅柱上。
四周煙霧繚繞，熱氣襲人。
他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這傢伙，繩子綁得這麼緊，一點機會都不給啊！也只能怪自己道行不夠，關心則亂。
不過，至少知道和靜兒無關，倒也值了！
能夠利用官靜兒引誘他入局，能夠悄無聲息的襲擊他，能夠綁的如此踏實的，除了裴東來怕是整個長安成也找不出第二個能算計得如此滴水漏的對手了！
他甚至感嘆，若沒有幾年前上官一門滅門慘案，說不定他們還真的可以成為最好的兄弟呢！
只是，這個時候誇獎一個設計燒死自己的人，心胸未免也太寬廣了吧！
周遭的溫度越大灼熱，黑煙從封閉的門窗縫隙滾滾而來。他雖然動彈不得，但是打心眼裡知道會有奇迹出現。
狄仁傑這賭得可真是人品。
忽然耳後傳來地板上方磚被挪動的聲音。
還能是誰？
唯有從小在這裡長大的上官靜兒知道這密道。
狄仁傑嘴角笑著，抱怨道：「靜兒，你再來慢點，我就成烤乳豬了！」
「還貧嘴。我索性就再等等。」
「別呀，我知道錯了！」
等兩人從地道逃出時，那上官老宅已經被大火吞噬，轟然坍塌。
也將許多秘密掩埋吞噬殆盡。
狄仁傑看著眼前的漫天紅光，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一代忠良魂歸何處？
「你放心，你家這滔天大案，就是壓上我的性命，也得幫你平反。」
一轉身，原本想擁抱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準備以身相許狄仁傑卻落了個空。
只見上官靜兒跌跌撞撞滿身泥淋的跑向宮殿的北門。
雨越來越大，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彷彿世界也為之停滯，為之安靜。
…………
北門街頭。
南邊的天空被大火燒得通紅。
老天爺也應景的開始下起大雨。
整個長安古城的百姓都朝著起火的上官老宅跑去。駐守城門的官兵也接到調令，前往救火。
和南邊的十萬火急人聲鼎沸相比，北邊安靜地有些不合時宜。
青石板路上，有一排迎風搖曳的柳樹。
柳樹下，站著一位身影落寞的男子。素紗青衫已經微濕漉，撐著油紙傘的手顯得格外指節分明。
此人正是裴東來。
他的目光沒並沒有遠眺南邊的那場大火，而是執著地盯著宮門的出口。
曾經他們在這裡分別，沒想到，幾十年後，又迎來了第二次離別。
裴東來的眼眸清澈如水，寒冷如雪。
宮門前的這條路，筆直而悠長。
你若要出現早就出顯了。
帶著一絲寒意，帶著滿腹的憂傷，他轉身，踏上了出城的道路。
而他卻不知道，在這越大磅礴的大雨里，有個同樣悲傷的女子，在一路奔跑。
小路上的青苔使得她一再滑倒，忍著傷痛，她扶著斑駁的老磚牆，還是在跑。
老宅邊，柳樹下，磚牆旁，三個人的身影隨風輕送，任雨侵染。
……
三十年後。
一位老僧進了城，坐在柳樹下的一塊方石上乘涼。
看著著長安街頭車水馬龍，聽著耳邊市井吆喝，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那婦人見他是外來人，好意提醒道，此石凳不能坐。
老僧問其故，那婦人一陣嗟嘆。
曾經有一頂狄府的大紅花轎在此迎接一位姑娘。可那她婉拒了。從那以後的三十個年頭，她每日坐在這石頭上望著城門。
暑去冬來，風雨不改。這石頭都被她磨平了，還是孤單一人。
前幾年，她去世后，街坊們被她感動，想著她的魂也許還在等，所有這個石凳就一隻給她留著。讓她可以繼續等她要等的人。
……
那天，夜裡。
長安街頭傳來一聲悠揚的笛聲。聽聞此曲的人，紛紛拂袖擦拭著淚痕。
次日，清晨。
那老僧，在石凳上圓寂，身邊只有一把玉龍寶劍和一桿長笛。
片尾曲《小荷初上》響起。
全劇終。
……
蘇慕被結局虐哭了，眼淚止不住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