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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六 蔣督軍

  孟府正廳,江承楓輕啜了口丫鬟奉上的茶水,是上好的雨前龍井,不過味道比著原來沈家茶園自產的茶葉還是差了些。


  江城自從開設為通商口岸之後,商業便迅速發展起來,尤其是極具傳統特色的沈家茶園和晉家香坊,在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壟斷了江城周邊幾個省市的茶葉和香料市場,連洋人都是讚不絕口。


  可惜盛極必衰,晉沈兩家的家主都過於正直清高,不懂得變通和妥協,相繼都遭受了官商聯合起來的打壓報複,被設計陷害,幾乎家破人亡。


  好在晉家出了個能幹的兒子,沒有就此一蹶不振,反倒奮發圖強,將晉家祖傳的調香術與洋人的先進技術結合在一起,研製的純天然香水更受洋人青睞,使得晉家再一次崛起。


  比著故去的晉老爺,晉如霆更懂得審時度勢,對各方軍閥不刻意親近也不一味排斥,與中央.政.府和洋人的關係也很融洽,可以說是一個八麵玲瓏的人,讓蔣家拉攏不成,也輕易動他不得,然而這次卻因為一批軍火讓蔣家有了發難的理由。


  顯然,蔣昊天這次不僅是要拔掉晉如霆這顆眼中釘,同時還是要借此來和他們江家宣戰,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好歹他的母親也是他蔣昊天的妹妹,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但至少有一半的血緣關係,這些年父親已經對他們蔣家容忍再三,他們卻得寸進尺,委實可恨。


  晉如霆,他默念了一遍這個極為耳熟的名字,放下茶盞,手指一下下輕擊著那名貴精良的花梨木桌麵,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看得主位上的孟廳長一陣頭皮發麻。


  孟士儒狐疑地看向坐在這年輕的少帥下手位置上的林青山,想從這位故交好友麵上探尋出一點有用的信息,哪知那人卻是衝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什麽也不清楚。


  他心裏不由暗罵,騙誰呢?他家少帥的心思他會摸不準?還不是在計較自己之前不肯賣他麵子,想趁機陰他一把,果然是個記仇的小心眼。


  但眼下也不是跟這貨置氣的時候,他得想辦法趕緊把眼前這尊瘟神給送走,否則被蔣督軍知道自己與江家有聯係,那可是要倒大黴的。


  見他麵上陰晴不定,不時看向牆上的鍾表,江承楓終於開口道:“孟廳長不用著急送客,估計現在我來您府上的消息早已傳進了蔣督軍的耳中,禮物我也已經給您送來了,之前林參謀跟您交涉的事情,您若答應,咱們什麽都好說,您若不答應,那就對不起了,我是個軍人,不擅長討價還價的事情,但搶個軍.火庫什麽的還是辦得到的。”


  “你……”孟士儒被他如此囂張的話氣得臉都綠了,他強壓下心底的憤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道,“江少帥這是準備強搶了?”


  “孟廳長說錯了。”江承楓唇角的笑意愈深,卻是帶著濃濃的嘲諷和不屑,“那批軍.火是我們花了錢的,怎麽能說是強搶呢?”


  “中央.政.府明確規定禁止走.私軍.火,一經發現,嚴懲不貸,孟某隻是秉公處理,江少帥若一定要將事情鬧大,那我隻能上報給相關部門,讓他們來解決此事了。”


  江承楓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現在跟我講律法,孟廳長不覺得可笑嗎?這麽多年來你對你手下那個嚴科長的所作所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苛責,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為蔣督軍效命,試圖把江城變成蔣家的後備糧倉,你怎麽不去跟他們講律法呢?”


  他一抬手,立刻有人拿了厚厚的一摞資料給他,他接過看也不看直接甩在了孟士儒麵前的桌子上,“好好看看吧,我想這些東西應該有人備份過給你,而你卻原封不動地將它交給了蔣督軍,你身為警察廳的廳長,職責是保護江城百姓的人身安全和財產不受侵害,但你卻為了明哲保身,任由他蔣督軍的人在你手底下胡作非為,真當江城還是他蔣家的地盤了嗎?”


  江城在清廷滅亡後就已經不歸蔣家管轄了,但蔣老太爺畢竟曾任南方三省的總督,蔣家在這裏有一定的威懾力,這麽多年來蔣昊天一直想將它重新劃歸為自己的轄區,奈何有太多雙眼睛盯著這塊肥肉,他還沒蠢到讓蔣家淪為眾矢之的,故而選擇從內部暗中插入自己的勢力,一點點地將整個江城收入囊中,這樣便等同於掌控了從南到北三分之一的水運,這對他們北方軍可是十分不利,父帥就是再好脾氣,也不會樂意自己受製於人,絕對不會讓他蔣督軍稱心如意的。


  孟士儒在他冰冷的目光逼視下,隻得細細翻閱起他丟過來的那些東西,其實早在安部長親自登門拜訪他時,他就從他口中獲悉了大致的內容,但蔣家他惹不起,權衡之下隻能將那些證據拿給蔣督軍,並勸說他同意釋放晉如霆。


  可他沒想到,沈家那個女兒居然還留有後手,安部長不過是個幌子,她真正想借的其實是江大帥這把刀。


  看來杜如海的慘死根本不足以平複她心底的怨恨,她這分明是要把江城攪得雞犬不寧,一下子把幾大家族都給牽扯進去不說,竟然還要激起兩方軍閥的惡戰,心思委實歹毒。


  “怎麽樣?現在還要跟我講律法嗎?”江承楓冷冷地問。


  孟士儒許久才從那些資料上移開視線,卻是無言以對,律法?在這個動蕩的政.局下,律法算個屁。


  他是警察廳的最高執政長官沒錯,但他不過就是一個傀儡,就隻在出了事的時候被他們拉出來做替罪羔羊。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如履薄冰,不斷地為那些人善後擦屁股,生怕警察廳裏那些見不得光的齷齪事情敗露,頭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有經過他的手,就連嚴家提犯人去礦場做苦力都有他簽過字的文件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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