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九 起爭執
加護病房外,沈之悅趴在玻璃窗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裏麵昏迷不醒的女子看。
那女子戴著呼吸麵罩,身上插滿了管子,看著就很難受的樣子。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身後響起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沈之悅心虛地轉過身,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低著頭不敢看他,“我就是想來看看表姐……”
“就不能等輸完液了再過來?”他臉色陰沉地走近她,不容她躲閃地抓過她藏在身後的手臂,擼起袖子,果見那裏還在冒著血,他是真心被她氣到了。
一會兒不看著她,就開始胡來,他剛剛去她的病房,不見她的人影,被強行拔掉的針頭上還滴著血,他火氣立刻就湧了上來,想著逮到她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可這會子看到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覺不忍,心不由就軟了下來,此刻竟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知道錯了。”沈之悅耷拉著腦袋,不時抬起眸子偷瞄他一眼,見他雖在生氣,眼中卻帶著不加掩飾的關懷之意,她心裏突然暖暖的,有一種被親人嗬護的感覺。
親人呐,她又想起了之望,雖然她人還在江城,卻對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
起初是因為她聽不到也看不到,後來估計是怕她難過,沒有人跟她提起有關她過去的任何事情,就連納蘭夫人最近陪她說話的時候也是十分小心謹慎,生怕會戳中她的痛處。
她知道他們都是為她好,所以也沒有刻意地去追問什麽。
盡管她很想念之望,也還是極力忍著不去見他,她相信沒有她,之望會過得很好,反正她也已經是個“死人”了,何必再去打擾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呢。
江承楓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中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都說了會帶你來看她,非要自己偷偷跑來,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你心裏就好過了嗎?”
沈之悅搖了搖頭,莫名地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才剛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個表姐,還跟她長得很像,可是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隨時可能死去,她就好像感同身受一樣,難過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以讓我試一下嗎?”她輕輕扯住他的衣袖,眼中帶了一絲期盼。
江承楓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想要醫治她?”
沈之悅點頭,“我娘也是大夫,我……”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打斷,“是個治死人的大夫!”
她身體驀地一僵,小臉頓時煞白起來,她轉眸望向來人,張口想要辯解,卻又覺得解釋是那麽的蒼白無力,她已經替沈家翻了案,可是在江城百姓的心裏麵,沈家醫館治死人的汙點已經根深蒂固,再也洗不幹淨了。
她從小的夢想就是能做一個像母親一樣醫術精湛的大夫,她沒有之望那麽有天賦,所以她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八歲的時候就已經記熟了母親的醫藥手劄上所有藥材的功效性能。
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會給傷患縫合傷口,在母親的指導下甚至可以給病人施針用藥。
可是她這麽努力地想要成為一個受人信賴的醫生,到最後卻沒有人願意讓她診治,一個個都避她如蛇蠍,動不動就拿那件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來羞辱她,讓她好不心寒。
“秦冰!”江承楓冷冷地看著正一步步朝他們走來的高挑女子,她穿著醫生特有的白大褂,更顯知性而優雅,然而出口的話卻讓人很不舒服。
秦冰完全無視他眼中的警告,不以為然道:“怎麽?我說錯了嗎?還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想讓一個毫無工作經驗而且自己都還是個病人的孕婦來給少帥夫人治病?”
“我沒有否定你的意思,隻是術業有專攻,你精通西醫,所以馨月一直接受的是西醫療法,洋人的醫療技術確實先進,但並非萬能,也有他們解決不了的難題,而之悅恰巧擅長的是中醫,你也說過,你沒有辦法治好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那麽讓之悅試一下又有何妨?反正不會有比死更壞的結果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平靜,卻讓秦冰和沈之悅都是一愣。
前者受西方思想和文化影響深重,對本土的醫學教育全無好感,在她眼中,中醫都是極其迂腐的庸醫,根本上不得台麵。
而且小時候她的母親就是因為誤診才喪了命,據說那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醫,口碑極好,卻還是犯了那麽低級的錯誤,根本不可饒恕,所以她極為痛恨中醫,尤其是有治死人前科的中醫。
沈之悅卻是感動於江承楓對她的信任,說實話,她並沒有太大的把握能治好納蘭馨月,但她想試一試,不僅僅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還有就是,她已經打從心底的把他們當做她的親人了。
“就讓之悅試一下。”
不知何時,納蘭夫人也走了過來,她輕輕拉住沈之悅的手,眼中滿是鼓勵,“馨月是我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好起來,但醫生已經判了她死刑,現在姨母把她交給你,盡力而為,不要有負擔,能否醒過來,全靠她自己的命數,與人無尤。”
“姨母……”沈之悅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隻能重重地點頭,“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