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欺騙與離開與代價
帕格斯姆等待的地獄使者終於來到了，一隻龍類的頭骨帶著黝黑的火焰從法陣中探出，龍頭上站立著一個蒼白色的地獄生物，黑色的面甲覆蓋在他的臉上，蒼白色的皮膚表面長滿鱗片，左手上窩著一把白色的骨質長劍，上面還沾有先前那隻地獄犬火焰狀的血液。
龍繼續爬出，然後展開破碎的骨翼，由死靈的力量覆蓋的骨膜早已生鏽，但卻依舊能夠支撐它飛翔在空中，當骨龍的最後一節尾骨也離開法陣之後，銀色的法陣在它頭頂開始展開，源源不斷的死靈大軍從天空中摔下，那些亡靈士兵有的在空中就已經解體，有地則跌在地上摔成幾片，但這些都沒人在意，帕格斯姆凝視著空中的那隻巨龍，而卡薩探出的兩個巫師則在拉伸他們身後的虛空之門好支持其他的巫師走出。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他們兩個能控制住的了。
巨龍在天空中飛掠，黝黯的龍眼裡兩點綠色的光在轉動，緊貼在臉頰上的皮膚早已風乾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讓兩頰的顎骨更顯突出，龍牙在開合，龍頭上的死靈生物似乎在尋找什麼，可當他搜尋了一圈之後，卻憤怒了，龍獸的嘴巴張開，一道黑色的死靈龍息噴出，掃過天空四周的的雲層，瞬間卡薩的天空便清空一片，雨也停住了，月光照耀而下，應該是在為地獄生物的登場做幕景。
龍首又一次扭轉，龍息再次清空一旁的雲朵，龍嘴中噴出的黑色灰塵在風裡飄散，君主俯下身子，巨龍也拍打著翅膀飛下，帕格斯姆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他一直知道天上的那個恐怖傢伙在尋找什麼：獻祭法陣里的祭品。可作為祭品的靈魂早已被他操縱自燃掉了，現在跨位面而來的這一大一小必然是找不到的，他不知道地獄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對於失去了祭品的法陣怎麼還會引來這樣的存在感到疑惑，但現在這個手執長劍的死靈君主在得不到想要東西的情況下顯然是要找自己這個獻祭者的麻煩了。
巨龍的嘴巴張開一個巨大的弧度，再次噴出了一口龍息，黑色的龍息刮過地面的石質廣場，原本作為地面的一層岩石便在這之後消失不見了，帕格斯姆在這個時候選擇撐起一層灰色的靈魂護盾擋住自身還有他身旁不遠處的摩斯的屍體，但同時這個選擇也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果然站在龍頭上的死靈君主發現了他，一揮長劍，凌冽的風暴起，一支龍捲從天上襲向地上的那個灰色小點，如同一支審判長矛，急促的風聲似乎便是那個無聲的王者憤怒的宣言，空氣開始粘稠。
王者再次揮劍，兩次揮動，風刃切向天空中靜立施法的兩位巫師，狂妄如它想要挑戰在場的所有人。
巫師中綠袍的那位再次翻開手中的書頁，一層層綠色的荊棘浮現，破碎，再浮現，擋住了兩道襲來的風刃，而元素巫師則加快了施法節奏，肉眼可見的光芒開始在詠嘆中飄起，如同從秋風中接取落葉，元素巫師將包繞在虛空之門上混亂的元素一縷縷地抽離，門扉漸漸清晰起來。死靈君主很快便洞悉了兩個巫師的意圖，長劍緊握揮舞，骨龍扇動翅膀飛向那扇門，而這時，門裡再次走出一個巫師，這次到來的巫師不是旁人，正是諾亞！
繼之前的消失之後，諾亞再次出現在天空之上，兩手伸開向左右兩邊做出一種推門的動作，身後的藍色門扉也隨之徹底開啟，只見兩位巫師身穿銀色的繪滿符文的法袍從中走出，新的閃電也隨巫師的腳步而生，一道道雷電劃過夜空，劈向飛掠而上的巨龍，骨龍的體積過於龐大以至於在空中無法做出閃躲的動作，一團團灰色氣團一樣的死靈之力被閃電從骨龍的身體里劈出來然後又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重新回到那些發黃的骨頭裡，閃電交織在那些骨頭的表面和黃色的氣體混在一起，遠看就像是密集的趴在死屍上蠕動的蟲子。
從這個夜晚開始，卡薩的巫師們便被那扇堵住的位面之門隔絕在了兩個相似的世界之間，巫師們其實早已經將大部分相關的事物轉移到了半位面里，但留在地面的自然也有很多珍貴的需要慎重對待的寶物，它們有的龐大堅固，有的則超出想象地脆弱……
「不知道都損失了些什麼。」第三位走出的巫師手上提著一個本子一樣的紙質物，低頭看著虛空下方的卡薩城，火焰閃爍的場景在高空一覽無遺，而那麼些在火場中掙扎倒下的『螞蟻』也同樣被天空看見，這裡曾是他們的城市，現在即使毀了，也是他們的。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他的身後一個聲音傳來，聲音的主人，第四位巫師只是走出之後向下方看了一眼就立刻踏回了門裡，只留下冰冷的語氣說著調侃的話，「裡面的位面崩潰更嚴重些，已經有三分之一空間交疊在地獄里了，我必須留在這裡，你們幾個下去吧。」
「最好我們今天都死在這裡，不然……」諾亞摩擦著手掌，上面是兩道深刻在肉里的血口，徒手撕開空間讓他的皮膚開始產生一種麻木地疼痛，「嘶，不行了，我也留在這裡，剛才過度地調用虛空的法則，現在虛空在排斥我，我快要被丟出這個位面了。」
「沒事了，我們四個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不多。」第一位出場的元素巫師在說話的時候已經對著下方衝上來的骨龍瞬發了幾記火系法術，可結果卻不是太理想，火系或許可以剋制亡靈，但小火苗可不行；而那幾發火苗過後，站在骨龍頭頂的王者卻詭異地安靜站立著，不再挪動他的長劍，氣氛愈加壓抑，亡靈的軍隊依然像是水滴一樣從天空白色的破口裡滲出，已經有些地獄生物可以完整地穿過魔力流落到地面，骨龍也懸浮在了一個高度上平視著這幾位虛空而立的巫師，即便情況如此，元素巫師依舊不緊不慢地讓同伴離開。
地面上骷髏軍隊在集結，然後用它們恐怖的外形驚嚇住那些凡人，再用它們在地獄的平原上，岩石里磨得尖利的爪子撕扯麵前每一個活著的生靈，在天空中巫師們交談的每一刻地面上都有很多個生者的靈魂被吞噬，可他們死前絕望的哀嚎並沒能讓天空中的巫師更快一些，巫師們大概是想今晚措手不及的卡薩已經損失地夠多了，再多一些也沒什麼要緊的。
地上那個不斷咆哮的龍捲終於散去，帕格斯姆護著摩斯的屍體蹲在龍捲的中心，長袍破碎了幾處但總體依然無事，老巫師的所有安排全是臨時算好的，認真地說可能是他在地底寫歌劇的那些時候在腦海中構思出了一些零碎的片段，然後在胸口受創倒在地上的時候，恍惚的思維里又閃過了一些可執行的操作，但畢竟不多，帕格斯姆沒有計劃地更長久，他只是想著毀掉那些同行們沾沾自喜的東西，之後的逃跑也好，安排也好，在骨龍上的那個傢伙頂上自己之後也已經統統宣告失敗，不現實的東西想得再好也是無用的。
地上一隻怨靈攜著一個死者的靈魂飄向天空，灰色的怨靈應該是生活在地獄的住民，高階的怨靈很難迅速產生，但這也只是一隻高階怨靈而已，巫師們與亡靈君主無聲的對抗中高空一線早已成為了法則的焚爐，雖然兩方看似安靜但事實上周圍肉眼不可見的空間里早就布滿了各種毀滅的力量，於是怨靈在靠近骨龍的地方便開始了一種侵蝕地燃燒，但這隻高階的怨靈依舊執著地飛向骨龍，然後在可以觸到龍翅的地方徹底消失，而那團一直被它護在靈體里的屬於某個普通人的靈魂卻被龍首上的君王招手間取得。
死靈君主捏碎那個靈魂，無數的碎片被吸入面甲下的嘴裡，一會之後卻又像嚼過的煙草一樣被吐掉，最後閃耀出一點螢火樣的光便熄滅在空氣里，君王似乎只是想吃一點點心，但又似乎不止如此。
巫師看著對面那個渾身蒼白的死靈，它正陷入了一種新的安靜里，片刻之後，從沒有發出過哪怕一絲聲音的死靈君主望向了身穿綠色法袍的那個巫師，打破了自己的沉默，他『說』了一句話，不是靈魂訊息，真得是空氣中傳播的聲音：「吾，受欺騙而來。」
亡靈君主的聲音很特別，擁有一種怪異穿透的特質，彷彿他在和你說話，話語停下之後便從你的某一處身體里抽出了自己刺進去的長劍，長劍上帶的血便是他的話中每一處顫音所在，而那處沒有了長劍的創口則依舊漏風，難以堵住，所以，聽他說話是痛苦的，當君主的聲音傳到地面之後，地面上那些亡靈士兵變得格外暴亂起來，似乎它們也感受到了那種痛苦。
「吾，可以和平離去。」龍頭輕擺，一聲低沉死寂的龍吟聲也隨之響起，地面上活動的骷髏們都停下了正在進行的殺戮，以此印證著自己君主的話語。
「你想要什麼？」綠袍的巫師領會了它的意思。「作為你就此離開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