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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肖恩與帕格斯姆

  隨著身前紫色屏障的破碎,蒼白的長劍從巫師的胸口插入,破開肋骨的間隙,而倏忽之間拔出,一條紫色的靈魂便附著在了長劍上,亡靈君主的一隻手抓住十二環巫師的靈魂,他身後,銀色的法陣也跟著進入了這處半位面里,由亡靈君主再次打開的獻祭法陣比當初更為活躍,它就像是一張巨口,張開,合起,在另一個巫師沒能反應什麼的時候一口吞掉了這處白塔的半邊,還有那整隻的骨龍。


  動亂無由而起,又迅速地,一切都歸於安靜,只剩下灰色的亂流圍繞著銀色的巨眼,在這處動蕩的半位面里一動不動,而破碎的虛空之門外,卡薩,這座巫師之城裡再次下起了雨,烏雲下方,崩塌的房屋廢墟里燃起無法撲滅的大火,火中凡人在絕望,巫師在死亡。


  灰塵漸息的廣場上,白色的骨質法陣依舊存在,上面的怨靈卻都已經死去,雨水擊打在骨頭上發出砰砰的響聲,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聲音傳出。


  只是廣場更下方的一處無法被看見的地穴里,一隻透明的龍類懷抱著一團卑微的殘缺靈魂和一具屍體,空龍在黑暗中蜷縮起身子,巨大的透明身體旁邊站著一隻展開翅膀的血族,年輕的血族有著一頭金色的長發,黑色蝠翼上有著兩隻同樣金色的太陽,他的臉上帶著一張白色的聖潔的假面。


  此刻他正將手中的白色大槍對著那團搖擺著的靈魂。


  ………


  ………


  帕格斯姆並沒有徹底死亡,法則之軀賦予了他殘存的可能,雖然被割走的頭顱里是他的靈魂,但與他共生的使魔空龍也攜帶著他剩下的身體也就是剩下的靈魂潛入了石板下方的水道中,亡靈君主並不在乎有那麼一些遺漏,而巫師們則是無法探知這裡。


  卡薩位於南部平原的角落,這座城市每到夏季都會迎來連綿半個月的降雨,所以南部的城市大多有著寬闊的下水道用以汛期排水,空龍是透明且半虛無的,它借用這種特質帶著廣場上的主人潛入了這樣一條下水道,然後卻被被等在裡面的一隻蝙蝠追趕著,逼到了角落裡。


  肖恩的臉上帶著白色的假面,卻給帕格斯姆一種更黑暗的錯覺,此刻他紅色的眼睛里閃動著一種不穩定的暴戾,手上的大槍先前曾經激發過一次,就在空龍下到下水道里的時候,到現在空龍的一處身體里還嵌留著一團黑色的火焰,那團魔能火焰附有腐爛的規則,應該是沼澤地精特有的酸液子彈,帕格斯姆的靈魂隨時可以凝結成實質,但是被帶走了一大部分的他是沒有任何施法可能的,那會徹底崩潰掉靈魂里剩下的部分,而自己的使魔,空龍,被加爾斯之前的一次攻擊,從靈鏡中釋放出來后就已經萎靡不振,加上在亡靈君主的領域下隱藏在石板中也早就耗盡了它的力量,現在的自己真正是連個學徒都不如了。加上面前的血族也並不是個簡單的小角色,帕格斯姆在默默權衡。


  「你帶著面具,那麼應該是喬凡尼家族的,我猜猜,」老巫師在空龍的懷裡還是凝聚出了一個新的頭顱,他現在的臉色趨於透明且蒼白,帕格斯姆沉吟了一會,渾濁的眼珠里開始產生一種衰敗的光,「加爾斯想要毀約?」


  可對方的回答卻出乎老巫師意料,「其實,我只是來隨便看看的,我連你和族長的約定是什麼都不知道。」


  帕格斯姆有些發愣,這是怎麼回事,命運的波折嗎?自己在紫藤堡里忍受著魔力的剝奪,法則的晦暗,數個世紀終於探索出從靈魂中發掘力量的奧義,踏上地面起便殺死了八個傳奇,建起的法陣召喚出地獄里位於王座之上的怪物,自己毀掉了卡薩,毀掉了巫師們經營數百年的計劃,今夜之後,隨著自己的幾份饋贈,大陸的格局必然也會開始發生改變,這才是真正的傳說之始。


  可現在,一位早已跨過十一環傳奇,十二環賢者的巫師,帶著自己的巨龍使魔,被一個帶著面具的不知道第幾代的後輩血族,用一把地精的**械,堵在一處黑暗憋悶的下水道里,可笑的是,這個巫師隨時可能死去。


  「這真是我寫過的最怪誕的戲了。」帕格斯姆喃喃道。


  「我很急,就快點說了,你能解除掉那些瘟疫嗎?」肖恩扣在扳機上的手指開始發力,一旦得到否定答案,那麼就要立刻殺死面前的這個,這兩個怪物,它們太強了,透過白假面的眼睛,肖恩能看見空龍的全貌,即使是萎靡的空龍那巨大的身軀依舊在這個下水道里拱出了一個大的地宮,而包裹在空龍裡面的那個頭顱,則更是耀眼輝煌,直視那處,肖恩似乎可以看見一枚新的太陽,年輕的血族並不知道那是老巫師的靈魂正在無法阻止的潰散,猶如傷口的出血,時間一旦拖長,不需要他扣動扳機,這個閃耀的太陽也會徹底消失。


  「瘟疫?我不知道……等等,我知道,知道,別殺死它。」帕格斯姆又凝聚出上半身的身軀,揮舞著手掌想要為自己的使魔抵擋肖恩的槍口,在他剛在說出不知道的那刻,肖恩就要立刻扣下扳機了,老巫師相信自己一旦再表露出什麼疑問的語氣,那麼自己的使魔必定會被眼前的這個帶白面具的小子,毫不猶豫地殺死。


  「我討厭小動物,你該懂為什麼。」肖恩的眼眸再次縮小,時間不能再拖了,不是那邊傑克和艾麗莎的身體不能承受,而是再拖下去,這處下水道里逸散在空氣中的靈魂威壓就要使自己崩潰了。


  「我會安撫它的,現在我們應該好好談談,就在剛才沒多久,我和你們家族的族長達成了一次很讓雙方滿意的交流,現在我和你也一定可以的,畢竟,我和你們整個家族,在現在都可以算作合作關係了。」


  「我們是夥伴。」帕格斯姆補充了一句。這句話說完之後,肖恩放下了手槍,不是他認同了老巫師的話,而是他舉不起來了,而沒發現這點老巫師只是鬆了口氣,「我的時間可能也不多了,你說的瘟疫是怎麼回事?」


  牧羊人奇特的視角里,帕格斯姆的靈魂之火正在搖擺不定地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消散著,這是一種積雪消融的姿態,他的使魔-空龍也在悲戚地哀鳴,然後用自己的靈魂反哺主人,可這只是徒勞,肖恩知道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兩個生靈同時消亡。


  「你指得是什麼?」帕格斯姆又一次問道,而肖恩卻沒有立刻回答,是他沒能回答,這時候,幾乎可以填充整個地下道的靈魂碎片全擠壓著脆弱的肖恩,老靈魂巫師的實力比只是子爵的肖恩高出太多了。


  這場沒法進行下去的交流,肖恩打算放棄了,他決定積攢力氣開槍,不管其他;而老巫師也感受到了面前這個金髮男人的殺意,蒼老的眼睛頹然地望向肖恩,他的手臂擱在空龍的一隻腳爪上,陪伴他無數歲月的使魔感受到了主人絕望的心境也俯下了頭顱。


  可意外卻再次發生了,帕格斯姆沒能聽見槍聲,這意味著他免於了死亡的命運,這一切轉變發生得如此突然,突然到帕格斯姆也只看到了一束光。


  老巫師倖存下來了,肖恩沒有抬起大槍,年輕的血族擦拭了一下帶有花紋的槍管就將它插回了腰間的皮套里,而那束光——肖恩臉上閃耀起來的白假面則依舊在吮吸著這處空間里細小的靈魂碎片,牧羊人正貪婪地吞咽著老巫師逸散出的靈魂,這種行為讓肖恩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貼在假面上的部分都開始產生一種細微的刺痛,肖恩想要摘下它,可緊接著一股清涼的東西湧入了肖恩的腦子,連自己長久以來一直躁動的血脈都平靜了下去,白假面將一部分靈魂饋贈給了肖恩自己。


  如果說肖恩感覺中的牧羊人正如同春天裡的微風一般吹拂著自己燥熱的心靈,那麼帕格斯姆感覺里那張白色的面具則似乎在那瞬間變身成為一隻巨口的惡魔,當這處空間里逸散的靈魂之力已經被它一滴不剩地全部吞掉時,帕格斯姆開始拚命掙紮起來,在空氣里沒有靈魂之力后,那股吞噬的力量竟然對著老巫師的靈魂本體釋放起來:「讓它停下,快,我會死的!」


  在帕格斯姆開始求救時,肖恩便將手扶在了白假面上,同時在心裡朝著牧羊人呼喊,一段時間后白假面的這種吞噬終於停了下來,而另一邊空龍包裹著的帕格斯姆則只剩下了一個頭顱。


  「我已經要死去了。」帕格斯姆是真得沒法再活下去了,一次次的缺失靈魂,即使他的法則之軀再強大,那也是沒有挽救的可能了。


  「如果說我可以讓你活得更久一點。」肖恩點了點臉上的白假面,「你是否能找出解除瘟疫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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