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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並不美好的生命

  很多的時候,當自己的生命以第二第三視角去看,人們心裡總會排斥掉熟悉感而湧現出各種複雜的情緒,這種情緒有助於人們的自我審視,但是,當心裡本就脆弱的人陷入這種境地,那麼,一種精神上的卑微感,崩潰感,很容易便會填充掉本就空虛的心。


  蘇魯從廣場邊上的一處火堆旁起身,中年人的右手抓著長袍的袖子,略微消瘦的臉上沾上了一些灰塵,他用袖子抹了抹,在卡薩如此混亂的現在,這個喪子的巫師仍然活了下來,可當他回望這座城市的時候,當他看著地上的那處火堆,那是一具燒著了的屍體,屬於一個九環巫師,他在水銀議會內部的同僚。


  卡亞·卓的長弓沒有傷到蘇魯,蔓延的瘟疫之雲暫時也不會影響到他,亡靈君主的劍風,靈魂巫師帕格斯姆的靈魂暴動,這一切都沒殺死他,巧合只在其次,隱藏在蘇魯心裡的答案是什麼呢,懦弱。


  沒錯,中年巫師扯了一個苦澀的悲哀表情,是懦弱救了自己,當卡亞·卓拉開長弓,蘇魯沒有施法阻攔而是跑開,當瘟疫之雲蔓延,蘇魯便撐起護盾,當亡靈君主的長劍指向這邊,蘇魯做了什麼,他躲到了別人的身後;最終,一切都過去了,火焰在卡薩城裡燃起,死亡就像天上的大雨,失去了避雨地方的人都要死在這場雨里。


  「我都做了什麼?」蘇魯一個個走到那些年輕巫師的屍體邊上,死在奧術爆炸下的屍體已經殘缺不全,但還有很多是被利刃切割而死的,那些脖子上,後背處一道道猙獰的血口都彷彿在控訴著蘇魯,本來他們可以不來的,低階巫師本來就不該進入這樣危險的戰場,是蘇魯把他們帶來,是蘇魯唆使他們向卡亞·卓施法,然後被殺死。


  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當初的動機,中年巫師捂住了臉,原本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蘇魯一直是堅定的,毫無動搖的,因為自己的兒子死了,那麼為他復仇無論做出什麼都是一個父親的責任,他當初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可現在,「我真不知道所有人都會死啊!」蘇魯預想過會死掉一些巫師,那樣就已經夠水銀議會重視的了,可現在,卡薩城裡所有的巫師,在今夜幾乎已經死絕了。


  「為什麼會這樣?」蘇魯仰起頭,那扇藍紫色的大門正在天空之上洞開著,有一些身影從中飄下,那是半位面里留守的巫師正向卡薩趕來,可人都已經死完了啊,你們為什麼這麼慢!如果你們能來得早一些,那麼這些人可以不死的,你們如果早一些,自己的兒子也能活下來啊。


  「嗚嗚。」蘇魯跪在雨水裡,哽咽著,可現在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別人呢,沒有資格了啊。


  他只是漠視了旁人的生命,如此便犯下了最下等的罪孽。


  ………


  ………


  「不知道為什麼。」


  「有些冰冷,我的裡面。」牧羊人在肖恩的心裡說。


  之前它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為帕格斯姆的事感到訝異,


  而現在這一刻,肖恩從這個原本屬於聾教士的煉金靈魂的話語里,感受到了一種缺乏某些東西的,淡漠。肖恩這時正站在卡薩的街頭,聽見牧羊人從分離之後很久以來的這句話便立刻沉進了白色的假面里。然後看見了那個破碎的白色空間,和那個支離破碎的白色影子。牧羊人已經如同一個破掉的瓷器一樣碎成了無數片塊,而這種破碎還在持續,從肖恩進來開始,牧羊人的身體已經和頭顱分開了。


  「不是我。」帕格斯姆漂浮著,對肖恩解釋,「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我知道。」肖恩沒有認為牧羊人的問題是因為老巫師的緣故,他已經想到了緣由,在城外的雨里,牧羊人飄在空氣里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這個世界上新的事物總是伴隨著它的作用而被創造出來,而面具,最早的作用是用來遮擋,遮擋外界的一切,隱藏臉龐的表情與內心的靈魂,它是因為保護而誕生,肖恩不知道其他的假面,但牧羊人顯然是不同於旁的靈鏡的衍物。某種意義上來說,牧羊人的誕生是為了保護黑騎士,那個沉默的薩斯菲爾的靈魂。它是左多為了自己的朋友而擅自製造出來的一具假面,『投影』的同時還負責「盛放」。所以肖恩從拿到白假面開始幾乎沒有發現這個聖器有什麼奇特能力,這有違於血族聖器的本質,投影傳奇的記憶,衍生出獨特的力量。牧羊人只是一個容器,肖恩從這個假面身上得到過的所有的能力都是薩斯菲爾的。


  於是,現在,當黑騎士被剝離開來,這個曾保護著薩斯菲爾靈魂的假面便失去了自己的作用。這個怪異的面具並不是簡單的死物,可沒有了自己的用處,它也開始了衰弱,肖恩望著白色空間中央的牧羊人,破碎的紅色教士袍開始翻卷,它掉下來的頭已經飄到了另一個地方,牧羊人的聲音傳來:「我一直,以為自己的生命是獨特的。」


  它正在迎來死亡。


  「沒有什麼生命是獨特的。規則之下,萬物都如同……」肖恩看著這個煉金靈魂,白假面失去了牧羊人或許會依然存在,可一開始這個面具便只是面具而已。


  「夜鶯的歌聲與野鴨的嗚咽並無什麼不同。」頭顱的嘴裡吐出一句詩,那是一首悲觀的詩。


  「你想明白了,所以你才要這樣死去?」肖恩問道,「是的,原本我以為自己才是這張面具的『心』,可直到那張黑色的面被揭開,才知道自己的誕生只是一張,買糖果時送的彩紙。既然生命如此低廉,那麼當我面臨死亡的時候,我便開始覺得找不到生存的價值了。」


  「可野鴨依舊時常在葦草深處鳴叫,如果枝頭的夜鶯是在禮讚黑夜,那麼野鴨挽留黃昏的聲音是否也值得旅人傾聽?」是帕格斯姆的聲音。這個老靈魂巫師一直縮在白假面里,這個由血族十三聖器之一衍生出的面具如同肖恩想得那樣,真地暫時保護住了他崩潰的靈魂。巧合的是,是在失去了黑假面之後,空洞的面具才有足夠的空間來容納老巫師的進入,而先前那種類似真空的吸引力的抽取帕格斯姆靈魂的力量也是同樣由此產生,空白太多,於是才從外界掠奪。如果牧羊人就此死去,那麼失去得更多,或許這張面具就此崩潰也說不定。於是出於對自己的擔憂,帕格斯姆出聲試圖安慰牧羊人。他原本就是個詩人,於是帕格斯姆的心中本是沒有挽救牧羊人的想法的,哪一個詩人不愛死亡時的婉轉低回?

  牧羊人飄在上方的頭垂下,帶著白色面具的臉對著這個『後來者』,再沒說什麼,只是閉上了眼睛,於是肖恩伸出手將它的頭顱拿下來,放回了身體的脖頸處,「謝謝你。」肖恩對帕格斯姆道謝,然後他看著牧羊人的身體漸漸開始拼接起來,「我要離開了,有件事情需要我。」外面的動靜傳來,肖恩要離開這裡了。


  帕格斯姆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肖恩的身影變淡,老巫師隨便找了個地方凝聚出身體,他伸出一隻手,靈魂構成的手上湧出一絲絲的靈魂之力,幫助修補牧羊人的身體。


  「我的身體曾經裂開過一次,失去了一半,所以現在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對於之前吸取你的靈魂之力,我感到抱歉,但那並不是我能控制的,它自己那時已經不受我控制了。」牧羊人似乎將老巫師當成了可以接受的人,於是便為先前不好的事情道歉起來。


  「沒事的,那會的事很複雜,我現在還能活著就好。」帕格斯姆望著這個煉金靈魂,它的誕生或許卑微,但它已然是一個新的生命了。「你知道嗎,其實靈魂是可以直接轉換成肉體的,我對於這個方面很有了解,我可以教你。」老巫師突然想同情一下這個從沒有過肉體的靈魂,「那樣你就能像一個生靈一樣活著了,或許還可以找到你自己生命的意義。」


  「活著,作為一個完整的,而不是我這樣的生命,該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吧?」牧羊人依舊漂浮著,它的身體幾乎分裂完全了,暫時是沒法動的,但當聽到可以擁有肉體的時候,一直呆在冰冷麵具中的煉金靈魂突然湧出一種特殊的情緒,彷徨,喜悅,畏懼。


  可帕格斯姆卻搖了搖頭,在這個白色的空間里,老巫師抬起頭:「我們都將生命想得太簡單了,當我們發現,活著,感受,情緒,動作,交流,然後我們還擁有了開始和重來的能力,於是生命變得精彩的同時也變得困惑和疲勞,每一個生命都並不糟糕,最起碼它是活的,活著就是一種享受,但從沒有一個生命是美好的,生命並不美好。」


  他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生命並不美好。」


  「可你還是該活一次。」他對這個從沒活過的靈魂說。-----------------------------並非卡文,也非懶,我只是最近實在太多事情了,太多事情,像前天『尿仔』留言時,我在趕一份東西,那天我一直趕到半夜,第二天原本打算跟新,信誓旦旦地說更,結果又出了新的狀況,只能再次工作,等事情做完之後,累得不行了,而我一向是不想在半夜更的,傷身體,於是拖到現在,我只能說,等到六七月份,我一定會跟新地很好,那時候也該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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