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章說話的骨格爾
森林裡整個夜晚都是忙碌的，地下城不變的黑暗使得地面世界的暗夜讓所有首批遷出地下世界的居民適應得多，矮人和牛頭人們很快就圍繞著岡底斯的這處山坳開闢出一大片空白地帶，雖然失去了頭頂岩層的晶石照明，可後半夜的月光仍舊讓這些地底生物們感到神奇，那是地下世界所沒有的。
砍倒的樹木都被拖到了一處，周圍數公里內的地面也都被修整了一番，看來矮人們決定要在這個地方建造一座新的城市了，這裡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地勢合適，只是這次將要遷出的部族實在太多，這讓矮人的工匠們感到棘手，不只是王都的居民，為了躲避魔潮，這一次將是整個地下世界的遷徙，除去現在的這些，稍後十到十二天里，大約埃爾帝國三分之一人口總數的地下城部落將要湧出這個大門，這還只是地下世界一半的人口，剩下的一半則仍然留在原本城市一些極為安全的防禦工事里，多是老弱婦孺以及少量的部落成年戰士，那些地點都是三百多年前，聖戰時期黑龍王時代的遺留，這次的遷徙作為一次勇敢的嘗試，所有人都考慮到了失敗的可能，那麼那些留下的也就可以當做種子，以延續所有地下城部落的存續。
「我們還需要探明這些地方，還有這兒，這兒。」矮人部族最高明的工匠大師在一份攤開的古老地圖上比劃著，女王站在一旁，半龍人術士舉著火把給她照明，「女王陛下，我們這一次的時間很緊急，所以僅在這一片森林裡駐紮顯然是無法建造出有成效的防禦堡壘的，岡底斯的這一段山脈都要納入我們的掌控才可以，可依照王國三個世紀前的記載，這裡的很多山脈和森林都是屬於一些人類的小公國。」
另一個矮人補充道，「人類的生命很短暫，如果還是三百年前，我們想要使用這些地方只需要派遣使者說明情況就可以了，但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以人類社會的變遷與傳代規律，這些小公國即使存在，可能也根本忘記了曾經與王國定下的關於魔潮的承諾。」
「偉大的黑龍王一直以地下城的力量壓制著地底的魔物，所以往次的魔潮對於地面世界的影響都非常的小，可這一次，因為岩涌之河的波動，我們失去了所有的王都守衛傀儡——」
「好了，不用說了。」以夫凝視著地圖上的那一塊地域，「派遣使者去往這些地方，向人類徵用這些土地。」以夫頓了頓，「和那些愚蠢的貴族說明這次魔潮的情況，但不要向他們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禁止人類進入我們的防禦範圍。」
「當魔物從地下世界里湧出，儘可能地殺死，但是，如果有魔物越過了我們的防禦，就讓人類去解決吧。」
卡波舉著火炬的手顫抖了一下，「女王，以地下世界的廣闊，魔物們一定不止出現在岡底斯山附近，那些更遠的人類王國里一定也會受到波及的。」
聽見這句話，以夫的視線不再停留於古老的圖卷，她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中的月亮，思索了片刻，「卡波，你必須要知道，父親之所以在聖戰歸來后就立刻進入神眠，是因為——」
「人類的某些帝國過於強大了，比黑龍王預計地還要強。」這不是屬於以夫的那種怪異的金屬嗓音，卡波轉過頭看向發聲的方向，牛頭人的手摩擦著自己還完好的那根角，慢慢靠近這兒，先前的戰鬥讓它身上沾上了一些泥土和鮮血，可當這樣的凱恩走過場間，配合著遠處倒斃的惡龍，竟讓周圍拖拽巨木和石塊的矮人和牛頭人們擁有一些更安全的感覺。
「你不要以為沒有了地下城，人類就要滅絕了，聖者埃爾的後裔可依舊活躍在這片大陸之上，他們的帝國可比地下城還要繁榮，而且，巫師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雖然不知道埃爾帝國如今怎麼樣了，可說道巫師，我最近倒是才見到過，他們可能正忙著收拾自己的家呢，卡薩——」卡波看不慣凱恩總是一副不符合牛頭人的樣子，牛頭人該是忠誠的，勇敢的，最重要是駑鈍的，可凱恩，你永遠不知道它的忠誠在哪兒，這就算了，現在這樣一副帶著智慧向自己走來又是要表達什麼意思？
果然，凱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知道女王陛下和你們在卡薩的事情，我對於你居然活著回來感到痛惜，蠢貨不該在地下城裡繼續消耗食物，因為那樣的傢伙遲早會用自己的愚蠢害死大家。」牛頭人居然開始做起了論述，這比這句話里的內容還更讓卡波吃驚。
「對不起，凱恩先生，我覺得你這樣過於無禮了。」翼人菲爾一直沒有走遠，坦白說，卡薩之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它還是比較喜歡卡波這個同伴的，所以這時候它覺得自己應該表明一下立場，第三方的介入可以起到調解矛盾的作用，它不希望看見這時候出現內訌，而且，剛才看到了凱恩殺死的那頭亞龍，它直覺眼前的這個牛頭人很危險，和它發生衝突很不明智。
「先生，呵，禮貌，在見到你之前我一直以為翼人這樣的種族早就該絕種了，為什麼不呢？」凱恩發揮了一個非牛頭人的美杜莎嘲諷口吻。
「夠了，卡薩的事情你並不在場，你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嗎，那些愚蠢而又迂腐的巫師道現在還在感受我們帶給他們的教訓。」卡波一直對於自己當時沒能擋下那個突然出現的老血族而感到羞愧，更別說後面被幾招打得吐血脫力了，這種一般屬於一生恥辱的記憶一直折磨著半龍人屬於高等種族的那部分血脈。
可惜，今天卡波必將更加痛苦。
「白痴。」路過的骨格爾抱著一塊石頭走到近前，然後放到以夫的身旁，墊上一塊墊子，接著就又走開到一邊，繼續嘶嘶地指揮其他穴局人還有矮人建築營地，它就那麼靜靜地過來，放下石頭，然後彎著脊柱走開，只留下一句『白痴』送給了愕然的卡波，穴居人也會說話嗎？
「果然白痴，難怪卡亞·卓那小子一開始死活不同意和地下城結盟，我現在都一直覺得挺對不住他的。」凱恩的嘴裡吐出驚人的話。
以夫審視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牛頭人戰士，然後在骨格爾墊好的石頭上坐下，王袍垂落在泥土裡，這個時候骨格爾又跑了過來，當然穴居人的一般移動都是通過四條腿完成的，這裡骨格爾畢竟晉陞了傳奇，它能夠直立地跑動，可即使對於傳奇穴居人而言，直立跑動依舊給人一種費力的感官，於是卡波看著骨格爾這麼費力地「跑」過來，以為發生了什麼。
然後，一直以女王陛下最忠誠的侍衛自居的半龍人術士看見了這樣一幕，骨格爾將以夫垂在地上的王袍一一捋順，不留一絲褶皺，然後才又小跑著離開了這裡，那種小心翼翼的動作很容易地就讓它聯想起某些人類王國內廷里的某些讓人永遠透著噁心諂媚的角色，可反觀女王陛下的反應——滿意地點了點頭，卡波心中很無力。
「這個蠢貨。」反倒是牛頭人第一個受不了同伴的墮落行為，似乎就要就此掉頭離開。「等等，凱恩，骨格爾為什麼要這麼說？」以夫叫住了它。
「呵呵，我可愛的女王陛下，您難道照鏡子的時候不覺得自己臉上銀白色的皮膚依舊像您一百歲時候那樣細膩嗎？」凱恩無奈地站在原地，他就那麼戲謔地開著玩笑，可突然間，似乎一種巨大的憤怒包裹住了這個牛頭人的雙眼，它的聲音突然變得陡峭起來，沒有更大聲，但卻更加有力，「那您就該知道，您現在也不過是一個五百歲的小女孩而已，我活了三千多年，跟隨著陛下踐踏過數個主位面，人類的王國，巫師的高塔，精靈的王庭，龍族的浮島，您只是以為在您隱秘地站在卡薩的大街上彎弓射箭，和那個老血族聊天。」
「卻不知道我和骨格爾帶著兩具雙頭龍傀儡堵在梅林的圖書館里和他喝茶，如果不是我說服了那個巫師之祖繼續看他的魔法書，你以為卡薩的那天晚上那個半巨人小子為什麼那麼自信，是我在你們遇見卡亞·卓之前先和【守望者】接觸，我說服了卡亞·卓以守望者的力量幫助地下城取回老國王的王冠，您從來不疑惑卡亞·卓那樣的人物只是一次簡單的接觸，只是一次！就那麼輕易地和地下城達成了盟約？王國需要您親自取回國王的榮耀以及威嚴，所以我們必須站在您的身後給您推動戰車。」
「可你現在為什麼要說出這些？」卡波喃喃地說，聲音小了太多。「這樣大家不都知道了么。」這樣會讓女王沒有面子的。
「因為您已經以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您身為國王的威嚴與決斷，遷徙整個地下世界在以往是只有黑龍王陛下才敢做出的決定。」骨格爾不知道為什麼又出現在了這裡。「現在，則是您。」
「可是。」以夫突然感覺到一股沸騰的熱流沖騰在她的胸腔里，那是屬於黑龍王的血脈在涌動，作為地下城的王者，她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前方微微抬著自己頭顱的牛頭人，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然後她困惑地望向骨格爾，「你怎麼會說話的，你不是一直不會說話的嗎？」她終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