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輓歌
正在遐想間，地動天搖，尚未待得曉和唐墨反應過來，那原本貫雷槍刺入的地面，血色漩渦流入消失的下方，一隻山嶽般的巨大骨爪破土而出。僅僅只是一隻手掌骨爪，就已經堪比原先出現過的那些白骨巨人大小
緊跟著是另外一隻骨爪，大地在這雙巨人的骨爪之下，像是破布一樣被撕裂、扯碎。蒼白的骨爪擊破了大地，遮天蔽日的巨人緊跟著從地上爬起。這巨人全身破破爛爛，不是衣服破爛，也不是鎧甲破爛，而是血肉。
血肉不斷蠕動著，想要從骨架上生長出來，然而未到完全長成，就迅速腐敗、潰爛，像是什麼阻止了這個過程。唯有巨人的胸口不同，這裡沒有任何血肉能夠生成，因為這裡破開了一個大洞，附近的骨架上面還殘餘著雷電的痕迹，這是貫雷槍留下的創傷！
巨人憤怒地嘶吼，無數透明的冤魂從她口中湧出，形成靈魂的風暴。
它們漫天飛舞，在巨人周身齊聲歌頌：「莎拉！莎拉！你是生命的起始，你是命運的主宰！那些違背你的，必被唾棄！那些反抗你的，必遭滅亡！那些背叛你的，永陷沉淪！」
它們悲痛欲絕，在巨人身周高唱輓歌：「天空因你而傾斜，大地因你而淪陷，時間因你而停滯，萬物因你而枯萎。大地的母親，被拋棄的神祇，請憐憫您的子民，埋葬這光明下最深沉的黑暗吧！」
……
唐墨神色肅穆，他忽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這種感覺朦朦朧朧但又真實無比。木槿花家族背叛了大地之母，雖然以家族的立場看來，理由充分，理所當然。可是神祇顯然不會這麼認為，家族數千年的謀划，到了康斯坦丁這一代終於抓住機會，在祂後背狠狠捅了一刀。那一號聖水量雖不多，結果卻是破壞性的。
血雨再起，寒風呼號，巨人大步前行，大地隆隆作響，震顫不已。山嶽般的巨大骨爪似慢實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層層空間，重重擊在儀式法陣所在的「半位面」表面。
曉從狂喜中驚醒過來，訝然問道：「祂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祂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索蘭莉安見怪不怪地道：「貫雷槍……」
曉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貫雷槍可是鎮壓了莎拉萬年之久，對這件神器可謂是深惡痛絕。就算是現在，祂的胸口心臟位置，仍然殘留著貫雷槍的力量！
唐墨比曉知道地更多，貫雷槍固然厲害，但是莎拉既然已經破封而出，就不再是問題。
他隱隱覺得，這恐怕是康斯坦丁的那瓶1號聖水的副作用。木槿花家族準備了幾千年的陰謀，終於在康斯坦丁伯爵這一代起到了作用，他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就是為了擺脫大地之母，自然女神的控制。
命運紡線者、大地之母、自然女神，擁有這一連串頭銜的莎拉固然偉大無比，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光輝之主是一個比祂還要強大至少幾倍的神祇。
出自光輝之主親手製作的1號聖水，死死壓制住了莎拉的復甦，更不要提祂被封印在這裡無數年，早已元氣大傷，就連靈魂都不完整。
「那個……我可不可以先走一步？」曉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議，顯得非常不好意思的樣子。不管怎麼說，他現在和兩個索蘭莉安也算是同一個陣營的戰友，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棄她而去，有違他的信念。
不過曉並不是一個頑固不知變通的老古板，他轉念一想，以索蘭莉安的實力，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幫助，應該是這樣沒錯！
反過來，留在這裡，反而會拖了索蘭莉安的後腿，讓她施展不開。曉想了想，決定再勸一下索蘭莉安，他指了指下面不斷攻擊半位面的血色骨爪，道：「看起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這個半位面支持不了多久，你的法術恐怕無法完成了，還是我們一起撤離這裡吧。」
唐墨低頭不語，他此刻已經和索蘭莉安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無論如何也不會先行撤退的。更何況……
唐墨看了看那威嚴可怖的血色白骨巨人，正所謂敵之英雄吾之仇寇，木槿花已經和大地之母分道揚鑣，再說什麼話也是毫無意義，只有祂真正徹底的死亡，才算後顧無憂！
索蘭莉安也不答話，只是揮手打開一道傳送門，直接送曉離開。接下來不管是她，還是唐墨，都退無可退，兩個人都有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巨人的攻擊更加猛烈，「半位面」漸漸支持不住，不時咔嚓咔嚓地裂開一條條縫隙。那血雨帶著靈魂之風竟然滲透了進來，雖然法陣自行運轉，血水自干，靈魂自燃，但唐墨還是漸漸感到有些不安起來。
「還不開始嗎？」他問道：「準備工作不是都已經完成了嗎？」
索蘭莉安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條條裂開的位面邊緣，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再等一會，馬上就可以開始了。」
「你究竟在等什麼？」唐墨瞪著她道。
「等祂把這個地方完全打破。」索蘭莉安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你瘋了嗎？到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還有，為什麼要等祂把這裡打破？」
索蘭莉安道：「貫雷槍已經被帶走了，你不覺得奇怪嗎？祂為什麼還會這麼憤怒地攻擊這裡？」
唐墨也醒悟過來，這確實很不對勁，莎拉這樣瘋狂地攻擊這裡，不能僅僅以靈魂不全，神志不清來解釋。很明顯這裡有什麼東西，激起了祂本能的憤怒。
「因為智慧寶石。」索蘭莉安也沒有賣關子，給出了答案：「如果說世上有什麼東西是祂最為痛恨的，除了貫雷槍，大概就是智慧寶石了，而且說不定後者更讓祂仇恨。因為智慧寶石，就是關押祂的囚牢啊。」
唐墨奇怪的問道：「可是那顆關押祂的智慧寶石，不是在破除第二個封印的時候，在貫雷槍和1號聖水的作用下毀掉過了嗎？」
索蘭莉安意味難明地看他，只是微笑，卻不說話。
「難道？……」唐墨憤憤地要去抓索蘭莉安，卻反而被她一把抓住，動彈不得。這是什麼情況？
索蘭莉安湊近他耳邊，吐氣如蘭地道：「要小心，是副作用。」
「副作用？那是什麼意思？」唐墨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意思就是，性別是由身體決定的，你在我這個身體裡面住得久了，可能會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噢——」索蘭莉安迷迷地笑，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讓他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唐墨有些喘不過氣來，這不可能！
「所以，以後我不在了，使用我的身體，要注意節制才行哦。不然的話，我倒是不會介意，不過你……」女人在他身上扭來扭去，四周無人，完全沒有了那副人前威嚴可敬的領袖形象。
她在「她」裸露的鎖骨上輕輕地舔了一口，見「她」緊張屏息的樣子，不由咯咯地笑出聲來。
唐墨懊惱地在她光滑的臉上狠狠抓了一把，她驚叫一聲，但是毫無生氣的樣子，反而顯得更加開心起來。
「快說！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唐墨一把將她抱住，惡狠狠地道，大有一言不合就撕爛她的小嘴的氣勢。
終於把話題扯回來，這個狡猾的小女人招認道：「沒有半位面，我們現在就在我的智慧寶石裡面，出動裁決之劍，就是為了打開一道裂隙，好把人送進來。」
唐墨想起前世一句很著名的話，忍不住深有同感：「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古人誠不欺我。」
索蘭莉安很開心，眉開眼笑地道：「你也很漂亮啊——」
唐墨啞口無言，面對這個女人他總有一種束手縛腳的感覺。
「所以說，你現在就是要藉助莎拉的力量，好打破這塊智慧寶石對吧？」
「那是當然，智慧寶石只有神力才能打破，還得是真神才行。莎拉雖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從外部打破一塊寶石囚籠還是不成問題的，而且還有我們裡應外合！這個機會我已經等待太久了。」
唐墨見她說地凄慘，忍不住安慰地拍拍她肩膀。索蘭莉安卻不管這許多，把他抱的緊緊的，一點沒有要鬆開的想法。
良久，她依依不捨的放開，幽幽地道：「現在，我們開始吧。希望今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
兩人面對而立，四目相望。冗長晦澀的咒語在二重女聲的吟唱下，絲毫不顯得拖沓。纖纖玉手猶如穿花蝴蝶一般飛舞，一個個，一串串的引導魔紋憑空浮現。
索蘭莉安反掌取出一物，正是那火焰徽記，冰凍的火龍。火龍獲得自由，迎風立長，片刻就變成十餘丈長的龐然大物。
外面白骨巨人的攻擊更加猛烈，火龍感覺到大事不妙，惶惶然在這小小的寶石內部形成的空間里上下盤旋，就想要脫困而出。
可惜火龍身姿固然威武，畢竟不是沙拉曼達自身，不過是他一縷念頭所化，難以逃出索蘭莉安的掌心，更難以突破這寶石形成的靈魂枷鎖。
法陣內無數的神紋猶如流星一般打入火龍身軀，根本不容它拒絕。等到所有的神紋都進入火龍體內，法陣神異全無，只有火龍形態大變，不再是通體火焰燃燒。
唐墨看著火龍，這個時候叫火龍不如叫燈龍更為合適。一點一點火紅的星光，猶如萬家燈火，熾熱而不暴虐。
智慧寶石終於抵禦不住白骨巨人的重擊，片片碎裂。索蘭莉安當機立斷，將引導魔紋打入「燈龍」體內，那火紅的星光龍長吟一聲，破空而去，直奔天頂中央的血紅殘陽。
囚籠已破，法術完成，索蘭莉安不敢怠慢，攻擊目標就在面前，那法術馬上就要落下，可是不分敵我的！
「走！」女人狂喝一聲，更像是在發泄。傳送術發動，拉著唐墨飛速逃離。
唐墨抬頭瞥了一眼上方，星光火龍直入血色殘陽之內，那充滿毀滅氣息的大日正在緩緩下落——儀式法術：永恆熾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