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贏驕身體好,火力旺,即便隔了一層薄薄的毛衣,景辭仍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暖烘烘地包圍著自己。

  操場上人聲嘈雜,天上的小雨還在斷斷續續地下,身邊的學生來來往往,或說笑、說打鬧、或行色匆匆。

  贏驕一手攬著他,一手撐傘,傘下的小小空間內,風雨不侵。

  景辭愣了足足幾秒鐘,這才輕輕伸手推開贏驕:「你還走不走了?」

  「走。」贏驕重新將他拉了回來,怕他真生氣了跑到外面被淋濕,不敢再逗他,冠冕堂皇道:「這不是擔心你冷么。」

  景辭微微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帶:「早點回去就不冷了。」

  贏驕一噎,破天荒地詞窮了。

  他笑了一下,無奈道:「行,你有理,你說的都對。」

  省實驗的操場再大,到宿舍樓也不過就是幾分鐘的路程。很快,兩個人就站在了宿舍門口。

  贏驕將身上的書包遞給景辭:「進去吧。」

  景辭一怔:「你不進去?」

  「我回家。」

  「你……不是說今晚住宿嗎?」

  贏驕拉開書包的肩帶,一邊給他掛到胳膊上,一邊道:「沒,今晚回去還有事,這不是你沒帶傘么。好了,上去吧。」

  他沖景辭揮揮手:「哥走了,明天見。」

  景辭抿了抿唇,眼看著贏驕就要轉過身了,他踟躕了一下,還是沖著他說了一句:「路上小心。」

  贏驕的腳步一頓,隨即唇角一點點地勾了起來。

  景辭爬上三樓,站在自己宿舍門口,剛要伸手推門,門就從裡面被拉開了。

  李宙看見他嚇了一跳:「我去,這可真特么的巧了。」他晃了晃手裡的傘:「你再不回來,我都想去接你了。」

  景辭沖他道了句謝,把書包放到宿舍中唯一的桌子上,調整了幾下角度,直到看起來順眼了,這才停手。

  李宙圍著他轉了一圈,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伸手在景辭身上摸了摸,疑惑:「你不是沒帶傘嗎?這怎麼一點都沒濕呢?」

  景辭正在矮身拿盆,聞言動作頓了一下,含糊道:「跟人共用了一把。」

  「呦,」李宙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羨慕嫉妒地道:「長得帥就是好,借你傘的是不是女生啊?」

  女生?

  想起贏驕那張菱角分明的臉,景辭唇角微翹,沒回答。

  李宙自覺發現了真相,往床上一躺,唉聲嘆氣地道:「現在的女生都看臉,只可惜她們不明白一個道理,不止她們想要男朋友,長得帥那個也想要。」

  景辭正端著盆往外走,聽到他這話,沒解釋什麼,只不著痕迹地岔開了話題:「也有看才華的。」

  李宙:「………」

  真不巧,臉和才華他都沒有。

  他一臉兇狠地撲到景辭身上,用胳膊箍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道:「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

  景辭眼帶笑意:「還不許說真話了?」

  「好啊你!」李宙手上用力,就要撂倒他。

  就在這個時候,宿舍的門忽然被推開,幾個同樣是住宿的七班男生走了進來。

  見到他們倆的動作,一個男生立刻扯開了李宙:「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吳偉成把李宙推到一邊,瞪他:「你的!離我們景辭的腦袋遠遠的!聽明白了么!」

  吳偉成是七班的班長,也是之前七班唯一一個可以進年級前三百五十的人。他別的科目還不錯,獨獨數學,跟陳淼淼一樣,就是不開竅。

  每次考試,後面的大題十有八九都做不出來,經常在成績出來后被劉老師叫到辦公室罵。

  自從見到景辭期中考試數學考了滿分,他就總跑過來問景辭問題。

  七班的人還曾經開玩笑,說他和陳淼淼期末的時候得給景辭送一面錦旗。

  吳偉成性格特別外向,兩個人熟悉了之後,就時不時地帶著七班幾個男生來景辭宿舍串門,有時候還拿著練習冊,順便請教幾個問題。

  他長得人高馬大的,和劉老師是同款身形。別人都是正常的l號,他則是xxxl號,李宙在他手裡根本沒有絲毫反擊之力,像只小雞一樣,被提溜到了一旁。

  「我不跟腦殘粉一般計較!」李宙呸了一口,小聲嘀咕。

  其他幾個男生在他旁邊坐下,搭著李宙的肩膀,開玩笑道:「幸好景辭不是女生,不然這輩子就被老吳纏上了。」

  吳偉成嘶了一聲,皺眉:「瞎說什麼呢。」

  看了一眼景辭,見他沒在意,這才放了心。

  之前,因為原身追贏驕追的太過,導致七班人都默認景辭喜歡男生。

  但自從景辭變好了,就再也沒纏著贏驕,反倒是贏驕經常跟他開一些玩笑。七班人都搞不清楚從前景辭是真喜歡贏驕,還是和成績一樣,純粹是中二病發作故意搞事。

  好奇了一陣子沒看出什麼來,久而久之也就無所謂了。

  管他喜歡男女,都跟他們沒關係。

  喜歡男的,全校男生有一個算一個,都沒贏驕帥,他們根本不擔心。喜歡女的,那就更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但細心的人還是避免跟景辭開這類玩笑,免得他不自然。

  幾個男生笑笑,沖吳偉成做了個討饒的手勢。

  他們過來了,景辭再去洗漱就不太好了,他把盆放到腳邊,留下來陪幾個人聊天。

  吳偉成算了下時間,道:「過得真快,明天就是周六了。」

  「周六又怎麼了。」李宙撇嘴,歪在疊好的被子上,嘆氣:「又不放假。」

  「是啊,」他旁邊的男生道:「看別的學校放假真是羨慕死了,我爸也真是,我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偏偏要把我塞到省實驗,專業不對口啊。」

  景辭笑笑,沒接話,從抽屜里翻出一袋法式小麵包扔給他們。

  他晚上回來之後經常會餓,就在寢室備了幾袋法式小麵包。這玩意便宜、能久放,餓的時候吃幾個能好不少。

  幾個男生沒跟他客氣,一個人拿了一個,撕開就往嘴裡放。

  都是十六七歲長身體的年紀,不管什麼都能塞進肚子。

  一個男生吃完了,剛想隨手把包裝袋放床上,被景辭淡淡地看了一眼,後背不自覺地一挺,連忙轉而扔進了垃圾桶里。

  「明天學校的澡堂開門,」吳偉成一邊吃,一邊道:「你們去不去洗澡?」

  夏天的時候,男生們通常都在廁所里洗。

  但現在天氣涼了下來,再用冷水就要生病了,哪怕火力再旺也不敢這麼糟蹋自己。

  景辭想了一下,點頭:「我去。」

  省實驗對住宿生管得很嚴,平時根本不許出學校。而學校的澡堂子只有周六周日兩天開門,所以不是夏天的時候,想要洗澡必須選在這兩天。

  其他幾個人紛紛表示贊同:「去去去。」

  「那明天早上你們把東西都帶著,咱中午不吃飯,直接去澡堂。」吳偉成咽下嘴裡最後一口小麵包,道:「不然搶不到水龍頭。」

  景辭點頭:「好。」

  雖然也可以周日下午放假再出去洗,但每周就那麼半天假,寶貴的很,大多數學生都會選擇在周六去澡堂。

  所以周六中午是省實驗澡堂最擠的時候。

  「到時候誰也不許墨跡啊,」吳偉成看向幾個男生,警告道:「第四節課下課鈴一打,咱就立刻衝出去搶位置,聽到了沒?」

  李宙白了他一眼:「用得著你說?跟誰沒去過似得。」

  吳偉成沒理他,轉向景辭,十分誠實地做了一隻雙標狗:「你慢點沒事,到時候我幫你佔地方。」

  景辭笑:「不用了,我跟你們一起就行。」

  景辭剛過來的時候,確實不習慣省實驗這種什麼都要搶的氣氛,但呆時間長了,漸漸的也就接受了,有時候去食堂跑的比李宙還快。

  幾個人就這麼商定好了。

  第二天早上,景辭把洗髮水、毛巾一類的洗澡用具用塑料袋包好,塞進書包,背進了教室。

  他用的不透明塑料袋,到了座位后就放進了桌洞里,因此哪怕贏驕跟他是同桌,也沒發現。

  直到第三節課下課,吳偉成大著嗓門在教室里吼了一嗓子:「等會兒下課你們都快點啊!我覺得今天澡堂子人會特別多。」

  幾個男生稀稀拉拉地應了一聲,景辭也跟著點了點頭。

  彼時,贏驕跟何粥他們正從外面回來。

  見到這一幕,贏驕唇角的笑意逐漸消失。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何粥:「是我幻聽了,還是他們飄了?他們約景辭去幹什麼來著?」

  何粥被他看得渾身發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訕訕道:「洗、洗澡?」

  他想給吳偉成使個眼色,偏偏吳偉成不但不看他,反而跑到景辭旁邊,樂顛顛道:「我帶了搓澡巾,到時候幫你搓背。」

  景辭指了指自己的桌洞:「我也帶了,那我也幫你搓。」

  贏驕冷笑了一聲,走過去一把將吳偉成推到了一邊。

  吳偉成大怒,正要發火,瞄到來人是他,頓時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座位。

  贏驕緩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別跟他們去了,明天哥帶你出去洗。」

  景辭搖頭,將手中的奧數書翻過一頁:「已經說好了。」

  贏驕氣得恨不得使勁在他臉上捏兩下。

  真是膽子肥了,今天能跟一群野男人去洗澡,那明天呢?明天他又能做出什麼事兒來?

  贏驕輕輕磨牙,很好,這不怪他,都是這些人逼他的……

  正趴在桌子上的吳偉成莫名地後背一涼,他茫然地抬起頭看了幾眼,隨即不在意地伸手撓了兩下,又繼續趴了下去。

  上午第四節,是劉老師的數學課。

  七班昨天剛進行了一次小測驗,因此,這節課劉老師沒講新課,而是開始講試卷。

  景辭照常是滿分,沒什麼可說的。倒是贏驕,成績進步了不少,還得了劉老師幾句誇獎。

  前面的基礎題劉老師講的很快,基本上都是一帶而過,等到了最後的大題部分,劉老師就講的非常細了。

  知道自己班同學的水平,他簡直可以說是把題目掰碎了講,等到最後一道大題講完,剛好打下課鈴。

  吳偉成一聽到鈴聲,瞬間抓緊了手裡的塑料袋,精神抖擻地盯著教室門,屁-股都離開椅子了,只等劉老師一聲令下,就要衝出去。

  劉老師也沒拖堂,他放下手中的粉筆,道:「行,那這節課就到……」

  一句話還沒完說,贏驕忽然舉起了手:「老師。」

  劉老師一愣,看向他:「怎麼了?」

  贏驕彈了一下手中的卷子,一臉的嚴肅認真:「我最後一道大題沒聽懂。」

  正蓄勢待發的吳偉成腳下一個踉蹌,一屁-股摔回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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