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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辭下床開了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兩口。
李宙不在寢室,一周只有半天的假期,他珍惜的很。這會兒已經跟妹子去電玩城抓娃娃了,連洗漱用品都是景辭幫他帶回來的。
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進肚子,激起一陣陣戰慄,成功將景辭從心悸的感覺中拉了出來。
他倚著床欄站在床邊,渾身發涼,指尖顫抖。
上次只是夢到了和贏驕在大學時候的一個片段,而今天,他幾乎夢到了兩人從認識到交往的整個過程。
如此清晰而連貫,不像是夢,更像是另一段人生。
一想到夢裡自己死後,贏驕還站在他們說再見的地方等的畫面,景辭的心臟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疼的厲害。
他攥了攥拳,強迫自己保持理智。
在此之前,景辭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一個不小心穿進了小說世界里的穿書者而已。
但剛剛的夢,卻讓他意識到事實恐怕並不是這樣。
他很可能並不是穿越,而是……回歸。
景辭的瞳孔微微放大,他跌坐到床上,抓著沁涼的水瓶握了好一會兒,等心情稍微平復了下來,這才繼續往下理。
小說中,喬安彥重生之後逆襲了,而他的耳朵上也出現了一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紅痣。
現在,喬安彥雖然重生了,但仍舊在年級墊底的位置徘徊。他的耳朵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再聯想到夢裡喬安彥說的那些話,景辭的胸口起伏,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了另一個世界,又是怎麼回來的,也不知道那本小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能夠肯定,喬安彥用某種手段,破壞了他的人生,甚至妄圖取而代之。
景辭後背抵著牆,眼眶發紅。原本,他和贏驕就應該是一對啊。
他來到這裡,不是偶然,也不是上天的捉弄,而是命中注定。
景辭忽然非常想贏驕,哪怕是看看他的消息也好。他摸索著拿出手機,給贏驕發了條微信。
枕頭底下有什麼東西嗡地震動了一下,景辭微怔,這才想起贏驕的手機在自己這兒。
他伸手將手機掏出來,握在手裡緩緩地摩挲。
已經是傍晚,寢室里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暗,黑色的手機幾乎要跟昏暗融為一體。
景辭握著它,卻覺得莫名踏實。
這是贏驕每天都要用的、沾著他氣息的東西。
平復了一會兒心情,景辭將手機解鎖,點進微信,想要把自己剛剛發的那條消息刪掉。目光落到上面的聊天欄,卻意外地在一個群的最後消息里,看到了和自己有關的內容。
【何家你大爺】:你天天這麼秀,辭哥知道嗎?
雖說拿著贏驕的手機好幾天了,但景辭還真的沒有刻意翻看過。
他不由自主地點進群,把聊天記錄下拉,想要看看何粥說的是什麼意思。
然後,一個他從不知道的世界,緩緩呈現在了他面前。
景辭看到,他們之間關係進步的每一件小事、他為他做的一點一滴,都被贏驕炫耀了出去。
字裡行間,雖然很……欠打,卻能讓人感受到他抑制不住的喜悅。
一直以來,他在他最好的朋友們面前,都是這樣描述自己的嗎?
景辭臉頰發燙,在搜索框中輸入自己的名字,一條條的點開看。
當看到某一處時,他的指尖登時頓住了。
原來,那次放月末假的聚會,並不是他以為的例行班級聚餐。而是贏驕知道他不想回家,故意為他發起的。
景辭眼角通紅,他抬起一隻手臂擋住臉,露在外面的唇角卻是翹著的。
另一邊,悅味軒的包廂里,贏驕拒絕了何粥遞過來的生日蛋糕,端起一碗酸菜老鴨湯,慢慢地喝。
他對面,鄭闕一邊啃麻辣兔頭,一邊道:「箱子里的啤酒咱們也就喝了幾罐,剩下的不知道能不能退。」
彭程程面無表情接了話:「應該能。」
贏驕轉眸看他:「喝不完你們點那麼多幹什麼?」
跟景辭在一起久了,他也不知不覺染上了一點兒景辭的習慣。
「別提了。」想到他們差點鬧了烏龍,何粥憋不住樂了:「我們本來以為你跟辭哥分手了,打算灌你點酒套套話呢。」
贏驕的動作頓了頓,他現在就聽不得這種話。
哪怕再是無奈,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他和景辭確實是分開了,還是他主動提的。
「分手」這兩個字,聽一次傷一次。
他放下湯碗,垂眸喝了一口啤酒:「有病?好端端的,我們為什麼要分?」
「那你忽然換什麼座位?」鄭闕這幾天一直在好奇,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了,立刻見縫插針地追問:「而且你那天晚上一直冷著臉不說話。」
他說完之後,忽然福至心靈:「不是吧,驕哥,你是不是跟辭哥吵架,所以學著人家離家出走?等著辭哥來哄你呢。」
何粥一口宮保雞丁嗆了出來,差點噴到彭程程臉上。
贏驕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的戲能跟你考的分數一樣少么?」
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淡淡道:「開口之前,請先看看你右手上的老繭。單身呢,就不要妄圖猜測情侶之間的情-趣了好吧?」
鄭闕:「……」
鄭闕被他氣得差點心肌梗塞,梗著脖子冷笑道:「呵呵,你就嘴硬吧,反正具體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
何粥在一旁狂點頭:「沒錯,是這個道理。」
「說的真好,為你鼓掌。」贏驕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那條情侶手鏈,微笑:「需要我提醒你們一下,你們下午為什麼沒看成電影嗎?」
鄭闕一噎,沒話說了。
贏驕哂笑,低頭正要繼續吃飯,彭程程忽然道:「有事你開口,別作死。」
何粥愕然:「作什麼死?」
彭程程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出來:「他前天問了我網路賭博的事兒。」
這下子,連剛剛受了暴擊的鄭闕都再次抬起了頭:「驕哥?」
「想什麼呢,我能去干那事?就是看了個新聞,隨便問問。」贏驕夾了一筷子酸菜魚放到碗里,借著吃飯的機會,垂眸遮住了眼裡的冷意。
重生之後,喬安彥最不想的就是淪落到和上輩子同樣的境地吧。
但賭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戒掉的兩件事之一,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喬安彥在面對誘惑的時候,真的能夠抵擋得住么?
贏驕惡劣地勾起唇角,那就試試看好了。
因為七點還要回去上晚自習,幾個人吃過飯後就沒再安排別的節目。贏驕去隔壁粵菜館打包了兩隻鹽焗乳鴿,這才往學校走。
景辭這陣子瘦的厲害,得好好補補。
怕乳鴿涼了,他走得有些急,一不小心被絆了一下。
身後,何粥嘖嘖道:「驕哥,你不會是醉了吧?這酒量不行啊。」
沒人可以說他不行,各個方面上的。
贏驕回頭,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怎麼會,我還知道我喜歡景辭。」
何粥:「……」
何粥深吸了一口氣,強忍想要打人的衝動,送給了他一個字:「滾!!!!」
到了學校后,贏驕本來想直接去寢室找景辭。但看了眼時間,估摸著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在教室里了,便先進了班級。
他猜得沒錯,景辭果然正坐在位置上看書,聽到動靜連頭都沒抬。
贏驕走過去,屈指敲了下他的桌面:「給你帶了吃的,跟我來一下。」
乳鴿不是零食,不好直接在教室里開吃。贏驕帶著景辭走到走廊最盡頭的角落,這才停了下來。打開餐盒,將筷子遞給他:「知道你晚上吃了飯,所以沒買多,吃得下吧?」
景辭因為那個夢,心口這會兒還有些酸澀。如今被他這麼一投喂,就都變成了甜。
贏驕連出去吃頓飯都想著自己呢。
他接過筷子,輕聲道:「吃得下。」
「那就好,快吃吧,涼了該腥了。」
景辭點頭,夾了一筷子乳鴿。他沒直接吃,而是先抬頭問贏驕:「哥你要麼?」
贏驕已經吃飽了,並不想再吃,但目光落到他手上時,卻又改了主意。
教學一棟一共有兩個入口。一個連接正門,學生們進出基本上都走這裡。另一個,連接的則是贏驕和景辭現在站的地方。因為樓梯昏暗窄小,離廁所食堂又遠,基本上沒人走。
贏驕側頭往樓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見沒人上來,懶洋洋地靠著牆壁,無賴道:「要,但我不想動手。」
景辭對上他含笑的眸子,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沒拒絕,而是從盒子里挑了塊骨頭最少的,紅著耳根子送到了贏驕唇邊。
做是做了,但景辭還是有些不自在,沒話找話:「你們、你們不是去吃川菜了么?」
「嗯。」贏驕低頭快速把鴿子肉叼走,含糊道:「這家在悅味軒旁邊,我順便去的。」
景辭心裡熱乎乎的,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裡。
贏驕說他懶得動手,景辭就真信了。瞅著他差不多吃完了,舉起包裝盒的蓋子:「哥你吐……」
正好碰上贏驕抬起手,兩個人的手登時撞到了一塊兒。
贏驕懊惱地罵了一聲,立刻後退一步,心疼道:「是我太不注意了,疼不疼?」
景辭沒說話,他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半晌,猛地抬起頭:「好像、好像沒那麼疼了!」
這幾天沒什麼考試,肯定不是因為學業,那就是感情了。贏驕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
難道景辭在自己手機里看到了什麼?
他正想著,景辭忽然激動地過來抓他的手:「再試試!」
贏驕敏捷地躲開:「算了,等……」
「哥,」景辭抬眸哀求地看向他,軟聲道:「就一下,讓我試試吧,真的沒那麼疼了。」
景辭平常稍稍乖一點,贏驕就受不了了,更何況是這樣撒嬌。
他實在是拒絕不了,伸出一隻手:「說好一次就一次。」
景辭立刻點頭,迫不及待地扣了上去。
沒有錯,如果說之前兩人接觸,疼痛就像是刀子割肉。現在則像跌倒了擦破皮一樣,完全可以忍受。
景辭眼睛發亮,高興地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是真的哥,真的!」
「知道了。」雖然他這麼說,但贏驕還是不敢碰他。實在是景辭前科累累,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而且哪怕一點點,贏驕都不想讓他疼。
他甩了下手:「先放開,不聽我話了是……」
贏驕一句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男聲:「贏、驕,景、辭。」
劉老師走上來,一眨不眨地盯著兩人緊扣的手,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你們在幹什麼?」
他今天自行車停的離小門近,便從這裡上來了。誰知道剛踏上三樓,就撞到了兩人手牽手的這一幕。
若是放在以往,劉老師不會多想。但自從上學期看到了喬安彥寫給贏驕的情書後,他就意識到,有時候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間,也是需要關注的。
何況這兩人並不是單純的牽手,而是在沒人的地方十指緊扣,實在是過於曖昧了些。
兩人一怔,同時轉過頭,正對上劉老師醞釀著風暴的眼睛。
景辭心臟狂跳,身體都有些發僵。關鍵時刻,他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就擋在了贏驕身前:「老師,我……」
「老師,」贏驕輕輕掙開他的手,打斷他:「對不起,我錯了。」
劉老師腦子嗡嗡作響,亂成了一團,他強壓著心裡的驚怒,黑著臉問:「你錯哪兒了?」
贏驕面色不變,臉上的神情無比自然,他嘆息著道:「我應該努力學習腳踏實地,而不是被封建迷信思想荼毒,把提高下次考試成績的希望,寄託於沾染學神氣息這種旁門左道上。」
劉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