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快快快!這些桌子放到那去!小心點啊, 別磕著碰著了,可貴了!碰壞了拿工資可賠不起啊!」徐振凡嗓門大,一走進刺青店就聽到他的聲音, 插著腰指揮著裝修隊。
許知喃這些年把自己從前那家小刺青店也做出了一些成績, 生意越來越好, 前不久正好碰上旁邊兩家店鋪要轉賣,她便買下來了, 打通兩側的牆, 重新裝修,比從前寬敞許多。
「振凡哥。」許知喃給他倒了杯水, 「你別忙了, 剩下的他們看著坐做就好了。」
徐振凡喝水潤了潤喉嚨, 眼斜過去,又吼一聲:「嘿!桌子腿的漆都給你們磕掉啦!」
裝修隊一看,還真是,忙道歉:「抱歉抱歉, 我們沒注意到這兒有東西。」
磕的不算嚴重, 許知喃過去拿手抹了抹:「沒事, 你們繼續吧, 辛苦了。」
話音剛落,門口又響起一陣聲音。
有人扛著個四株發財樹進來,熱熱鬧鬧一聲喊:「老闆!這是路西河代表刺客店送來的!」
徐振凡笑起來:「這也真是奇了啊, 同行競爭對手間還送開業禮物的我真是頭一回見。」
許知喃忙碌著又引人過去:「放這吧。」安排好后才又說了句,「路大哥人好。」
「他其實特可惜你當初沒能去他店裡呢。」徐振凡笑道,「不過你不去也是對的, 看你現在把店弄的這麼好,去了倒是惜才了。」
如今堰城的刺青店裡頭有兩家最出名。
一家便是路西河的老牌刺青店——刺客;另一家則是許知喃這家, 前些年她也給取了個正式的店名,兩個字——喃喃。
大家也沒多想過為什麼要取這個店名,這店主就叫許知喃,無非是用自己名字命名罷了,再正常不過。
說來這店最有神秘感的也還是這老闆,一頭藍發,兩年多了,從來沒見她換過其他顏色。
也有人問過她為什麼一直都染著藍發,她也只是笑笑說:「覺得好看。」
到下午,裝修隊總算是結束了最後的工作。
打通兩家店后刺青店便空曠氣派許多。
她前年收了幾個徒弟,如今技術也都不錯,算是小有成就。
早上不少認識的刺青師都來祝賀,到下午店裡才重新恢復安靜,許知喃重新整理了這幾年的設計稿,厚厚一摞,按時間重新排序後放到書架上。
「師傅。」李焰走上前,「剛才陳小姐打電話過來,想跟你預約今天晚上的時間。」
李焰是她帶的最出眾的一個徒弟,挺朋克一小姑娘。
「今晚啊?」
「嗯。」
「今晚我有事。」許知喃說,「沒事,一會兒我自己回復她,你去忙吧。」
「行。」
***
之前就已經約了今晚和趙茜見面,許知喃重新跟陳小姐約了時間。
到晚上,店裡還有兩個客人,徒弟在紋,許知喃稍微收拾了下自己便提前離開了。
趙茜畢業后一直留在堰城工作,畢業沒多久就談了個男朋友,如今已經談婚論嫁,讓許知喃陪她去試婚紗。
「阿喃!」
趙茜已經在商場門口等著了,一見到她幾乎是跳起來沖她揮了揮手。
「你男朋友呢?」
「沒讓他跟來,試婚紗當然要留點神秘感了。」
許知喃笑笑,和她一塊兒進了店。
之前已經提前溝通過了,一進店店員便道:「趙小姐,歡迎光臨。」
店員拿出幾件之前趙茜看上的婚紗。
「阿喃,你覺得哪件好看?」
許知喃瞧了一圈,最後指著其中一件:「我感覺這件比較能顯你身材。」
「那就先試這件。」
趙茜跟店員一塊兒去試衣間試婚紗,許知喃在沙發邊坐下來,另一個店員湊上前問:「小姐,您要不要在我們店挑一件伴娘服呢?」
她還沒回答,裡頭的趙茜聽到了:「要要要,我剛忘了給你說了,你快挑件伴娘服,你可是要當我伴娘的!」
店員效率很高,立馬拿出店裡幾身伴娘禮服。
「您看一下,這些都是我們的設計師新設計的款,這件藍色的會很襯你的發色呢,你皮膚白,穿這樣的肯定好看。」
「稍等一下吧,等她出來了再選。」許知喃禮貌道。
試婚紗是一件比較繁瑣的事。
許知喃坐在外面等,對面就是一面落地鏡。
她許久沒有剪頭髮,養了長發,如今已經快到腰,又是一頭藍發,打了兩個卷,像波浪一般。
瓜子臉,皮膚白皙細膩,睫毛濃密卷翹,只抹了點提氣色的口紅,身上只一件普通的連衣裙,卻又精緻的像是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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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茜終於換好婚紗出來,許知喃說的沒錯,那一件的確是很能凸顯她的身材,腰線掐得窄,貼合皮膚,修長天鵝頸也露出來。
趙茜又給她挑伴娘服,也覺得藍色那件不錯。
「月月呢?要不問問她喜歡什麼樣的?」許知喃問。
姜月考研又讀博,如今還是在讀博士生。
「她哪兒要空啊,白天我給她打了電話,說就讓你挑就可以,反正你倆身高體型都差不多。」她又手肘撞了撞許知喃,湊到她耳邊狹促道,「就是胸圍你大點兒。」
許知喃朝她手臂上打了一下。
她最後還是試了那件藍色的伴娘禮服,一出來趙茜眼都瞧直了:「阿喃,你這也太好看了吧!」
她不太穿這樣正式的禮服,還有些不習慣,扯了下胸前的紗,微蹙著眉:「你覺得可以?」
「太可以了!」趙茜說,「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了。」
許知喃一頓,依舊笑著,沒說話。
趙茜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忙扯開話題聊別的。
最終確定了婚紗和伴娘服,趙茜讓店員拍了張她們兩人的照片。
「我要發個朋友圈。」趙茜捧著手機,剛要按下發送鍵,忽然指尖一頓,「不對啊,這樣我男朋友也看到了,算了還是不發了,阿喃你發吧?」
「好啊。」
許知喃發了朋友圈,剛退出去便收到了顧從望的信息。
[顧從望:你現在在那家店?]
[許知喃:嗯。]
[顧從望:結束了嗎,我正好在附近,過來找你。]
預定好成套的禮服,許知喃和姜月在店外等了會兒顧從望便開車到了。
他如今進入父親的公司,一身西服,模樣標誌,車窗一搖下來就有不少人朝他看過去。
先送了姜月回家,再送許知喃回去。
許知喃:「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這不是好久沒見了嗎?」
許知喃後來慢慢察覺出來了顧從望對自己不一般的情感,從前媽媽也跟她提過,可當時的許知喃並察覺不出來。
直到近幾年顧從望不斷拒絕家裡安排的相親,也從沒談過一個女朋友,許知喃才隱隱約約察覺出來,可顧從望從來沒跟她開過這個口。
「我前些天遇到顧叔叔了。」
「嗯?說什麼了?」
「說你一直不談女朋友呢,他都愁死了。
「我這才多大,他就是太急了,你媽媽怎麼就不催你。」
許知喃一頓,抬手捻起胸前那條項鏈,手心握著那顆藍寶石,輕聲說:「我有男朋友的啊。」
目送許知喃進屋后,顧從望才自嘲勾唇一笑。
這兩年多來,他哪裡不知道許知喃是怎麼想的,本也考慮過告白,但如今這情況,他已經再沒有可能插足到許知喃和林清野之間了。
他們兩人看似分開了兩年半,實則早已經密不可分。
***
十四、關池、季煙三人如今得了空還是會一塊兒聚個餐,倒也從來沒有因分道揚鑣而生疏過關係。
三人買了些食材,一塊兒去工作室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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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其實也不常聚,偶爾聚了也只是去夜宵攤兒上搓一頓,今天難得碰上周五,明天都空著,才來工作室自己煮著吃。
算算日子,也已經有小半年沒去了。
「你們誰帶鑰匙了啊?」季煙問。
關池:「我沒帶。」
十四:「我找找啊。」
他把夜宵袋子遞給關池拿,摸了好一會兒兜,里襯都抽出來了,空的。
季煙:「……別跟我說你們都沒帶啊。」
十四立馬反擊:「我以為你帶了,以前不都你帶著的嗎!」
季煙:「我臨時換了件衣服,誰知道會三人都沒帶啊,得了,要不換地兒?」
罵罵咧咧間已經走到了工作室旁,季煙不抱任何希望的擰動門把,意外地發出「咔擦」一聲——開了。
屋裡的光線掃出來,在深夜的小巷路上打下一道斜斜的光影。
三人皆是一愣。
十四說:「我靠,別是進賊了吧?」
他把身旁的季煙拉倒身後,剛想自己率先進去,剛往前踏一步,又停下了,把關池拉過來:「你年紀最大,你上。」
關池:「……」
他輕輕推開門。
工作室內的燈只剩下一盞是好的,光線昏暗。
便是在這昏暗光線下,他們看到一個人,背對著,背影熟悉又陌生。
季煙喉嚨像是被什麼糊住了,她想說話,但卻開不了口。
眼前這人背影落拓,半倚在窗檯,指尖捻著一支煙,煙頭猩紅火光。
聽到動靜,他也緩緩側過頭來。
平頭,眼角一道疤,夾煙的手修長骨感。
他被打磨沉澱兩年半,身上那點少年氣沉下去,眉骨硬朗,稜角分明,只一眼就足夠人感受到壓人的氣場。
幾乎不用言語,就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他這兩年半來經受了什麼。
他依舊是那樣吸睛,但又好像跟從前那個林清野完全不一樣了。
最後還是關池最先發出聲來,顫抖的:「隊長……」
林清野彈了彈煙灰,淡笑:「怎麼來這了?」
關池提起手裡的夜宵袋子,千言萬語想問的話都沒說出口,完全被他牽著思緒:「打算來這聚個會。」
季煙直接哭了:「隊長,你怎麼回來了也沒跟我們說一聲啊。」
「哭什麼,今天才出來的,沒來得及說。」
表現良好,又因當初的事性質特殊,因此提前釋放。
十四和關池也都哭了,兩個大男人哭得整張臉都皺起,可憐又滑稽。
兩年半來,他們不是沒有去想過探監,但林清野從來沒有一次同意過。
四人站在屋裡,說來奇怪,只有林清野沒哭。@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十四邊哭邊問:「隊長,你吃飯了沒。」
「還沒。」
「那正好了。」
他將食材一一拿出來,季煙去廚房拿出了那個已經許久沒再用過的電磁爐,將湯底倒進去。
很快,湯底燒開,熱氣帶著香味氤氳出來。
關池從沙發底下抽出一箱酒,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
林清野坐在沙發邊,看著三人忙活,電磁爐帶來點生活氣兒。
他們邊哭邊聊,只有林清野原樣看著他們,神色不變。
那兩年半的時光不是白過的,從前林清野身上有很重的少年氣,看著比十四和關池更年輕些,現在卻是反過來了。
他成熟了,沉澱了。
那點兒從前最為張揚恣意的東西也轉化為冷戾,侵略性十足。
聊了許久,季煙才終於敢觸碰其中最敏感的那個話題:「你回來后,去見過許知喃嗎?」
林清野今晚第一次出現破碎的神色,但也轉瞬即逝,只夾煙的手輕頓了下:「她都畢業兩年了吧。」
「嗯,現在她那店也開的越來越好了,好像是打通了周圍兩家店鋪,今天算是正式的重新開業,上午時那附近還挺熱鬧。」
林清野磕掉煙灰:「是么。」
「店址也沒搬,就在旁邊那條街上,你要不要去看看?」季煙問。
這回林清野沒說話。
「她這些年和以前變的不太一樣了,挺厲害,帶了徒弟,刺青店也做出名氣來了,長得漂亮,這附近就算不做紋身的也都認識她。」季煙說,「哦對,主要她染了藍頭髮,大家都知道那家店店主是個藍頭髮的小姑娘。」
「藍發?」
「嗯。」季煙看著他表情,說,「也快染了有兩年半了吧,沒斷過。」
他離開多久。
她便染了多久的頭髮。
也不知是在堅持什麼。
林清野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露出了這晚上第一個真正的笑,很淡,低低的從嗓子里漾開,連帶著那冷戾的臉也染上些許溫柔。
「那也挺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