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帥

  「可還記得小時候，西涼苦寒，天子棄國，我等漢人孤懸北地，為諸胡所逼。為求自保，人人皆習干戈，三歲孩童便要與刀劍相伴，那時你我姐弟二人便常執木劍對舞，以為樂事。我雖年幼，卻有心效仿古之婦好，率千軍萬馬東征西討，成就一番事業，旁人聽聞，笑我小兒無知。如今母親平定北方，群雄束手，三分天下有其二，可堪敵手者，唯曹劉孫三人而已。正合此番南下，一舉蕩平！」


  舞台上，劉亦霏以手撫劍，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英氣的眉毛之下，一雙墨瞳流轉，時而看向穆羽，時而看向遠方：「到那時，天下太平可期，自當刀槍入庫，馬放南山。而我姐弟二人，怕是再也沒有拔劍對舞的機會了。每每想及此事，不免嘆息。」


  「若果如姐姐所言，亦是萬民之福。」


  現場氣氛劍拔弩張，穆羽飾演的呂暘自然知道姐姐大人來者不善，便以不變應萬變，拿出過往手段，敷衍應付。這段戲穆羽十幾年前就演過，這會兒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輸葉文，而劉亦霏的表現就比金曦差了一些，她終究只是個身處社會最底層的小姑娘，比不得金曦這種出過國、上過大學、演過開國領袖、受萬眾追捧的大明星。不管是氣勢還是神韻，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但即便是這個水平，落在舞台前方的眾食客眼中，也足夠讓他們驚艷訝異。影視城裡缺什麼也不缺各種表演類節目，挖空了心思試圖留住消費者，這些遊客在這裡徜徉幾天，耳朵眼睛早被各種聲音色彩刺激了一遍又一遍，都有些麻木了，一點沒指望能在這裡看到什麼驚喜，然而事實卻是，這已經不是驚喜，簡直就是驚嚇。


  整場戲，正如之前劉亦霏所說，就是姐姐找借口痛揍弟弟而已，為的就是炫耀武力，既威脅弟弟識相點，不要跟老姐斗，又向母親證明自己不愧是媽媽的好女兒，同樣的英武不凡，同樣的可堪重任，將來這天下就交給女兒好了。


  而弟弟呢，雖然從小生活在姐姐的陰影之下，武力不如姐姐，心志之堅忍卻勝過對方。他牢記母親說過的話：可以輸，但不可以慫。無論姐姐再怎麼揍他、嚇他、如貓戲老鼠一般耍他，他就是不服軟。


  這場戲時長4分鐘，從頭到尾都用中景拍攝，期間姐弟二人各種打機鋒，亮肌肉，你來我往，緊張有趣。兩人的性格也在這段戲中表現的淋漓盡致，一個如長矛般銳不可當，一個如厚盾般堅不可摧，一個善攻，一個善守，一個是將來威震西域的西梁女王，一個是將來開創帝國盛世的大涼世祖。姐弟倆於這方寸之間，為了萬里江山，激烈交鋒，卻又斗而不破，現場氣氛火花四濺，看得人血脈賁張，端的是一場好戲。呂玥雖然自恃武力，盛氣凌人，而終究不能令弟弟臣服，最後只得憤憤而回。


  一如即將上演的赤壁大戰。


  「哎媽這舞台效果也太好了，小師妹演的也太棒了！」


  人群中，某人舉著數碼攝像機，一邊對準舞台拍攝，一邊低聲大讚。他這個位置是穆羽給他選的，說這裡角度和距離正好，拍出來效果一定杠杠滴。被交付重任的臨時攝影師一臉決然，胸脯拍得咚咚響保證完成任務。


  話雖如此說，心中卻沒太當回事，直到現在親眼見到效果，才明白自己果然責任重大，而那個對整個節目指手畫腳的小白臉穆羽，也當真有兩把刷子。


  「別吵！」


  邊上一個被打擾的同事向他喝道，他心中不爽，當即就想反唇相譏，又想到自己正拿著攝像機，說話聲會被記錄進來，只好忍住閉嘴。


  又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大家都在凝神觀看，有兩個還跟自己一樣，舉著dv拍攝。


  他連連點頭：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都知道欣賞好東西。


  此時台上已經過去一分多鐘，呂玥秉承先禮後兵的光榮傳統，跟弟弟打了一通機鋒，沒有收到什麼效果，文的不行，便來武的。


  只見她鏗的一聲拔出劍，臉映寒光，對呂暘道：「當日母親持此劍，領我西涼十萬鐵騎，與關中十將大戰，劍鋒所指，無不破者，雖馬超之勇，亦難抗衡。後來又以此劍破袁紹、滅公孫、敗曹操，真可謂號令天下，威震寰宇。我欲得此劍久矣，可惜母親一直不允，不想今日卻得了來。小弟，你且近前，看此劍利否？」


  呂暘點頭：「此劍之利，天下皆知。」


  呂玥低笑，起身道：「我欲執此劍，如從前那般，與小弟對舞，不知小弟是否願意奉陪？」


  呂暘沒有絲毫猶豫的起身拔劍，也笑道：「軍中無以為樂，舞劍正得其時。姐姐既然有此興緻，小弟自然樂意相陪。」


  呂玥長笑，也不廢話，揮劍便刺了過去，喝道：「著！」


  劉亦霏從小打下的功夫底子確實不是虛的，她對金曦的熟悉和了解同樣也不是虛的，只看這一擊，那利落的身手，靈巧的走位，快如閃電般的攻勢，乃至飄起的衣袂，都與電影中的金曦十分相似。


  至於穆羽，自然更不會差，舉劍相迎，配合著電影中的音效和節奏，兩人旋即鬥成一團。


  之前兩人端坐不動，只以言辭交鋒，如今突然動手，畫面由靜轉動，兩個身影在白亮的燈光照射下，驟合驟分，目不暇接。恍惚中好像時空被壓縮，萬千世界彷彿只剩了那一方天地，由於兩人動作太過迅捷靈動，加上白光對人類視網膜的刺激，雙方躲閃騰挪之間居然帶上了一點殘影，令觀眾不由揚起脖子，睜大眼睛，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帥啊，太特么帥啦！」


  「電視效果不如電影，電影效果不如現場，這話說的真是沒錯！」


  「今年這趟旅遊算是值了！」


  類似的念頭在觀眾腦海中閃過，在潛意識裡表達著他們對這場演出的滿意。而更多的人，卻是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那兩個黑白相交的身影，思維完全停滯，什麼念頭也生不出來。


  「咦，這是受了哪位高人指點？」


  陳老闆作為組織和後台人員，自然不會像觀眾那樣入迷，別人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他卻要時刻注意各方情況，不時發出一些指令，盡全力保證這場模仿秀不出紕漏。儘管如此，台上兩人的表演他也一點沒落下，不禁大感驚奇。頂級的廚子能把最普通的食材做成珍饈佳肴，能在這麼簡陋的條件下創造出如此精彩的視覺效果，就憑穆家小子和那個所謂的昌榮公司，他可不信能有這等本事，後面肯定有專業人士策劃指導。


  「難道是某個經紀公司？」


  陳老闆想到了這種可能，節目策劃再好，也要表演者水平過關才行，看台上那兩個年輕人，言語之間，舉手投足，都很見功底，是可造之才，想來是哪家經紀公司發現了這兩塊璞玉，有心培養，借著這場模仿秀小試牛刀。


  「可惜，本來還打算聘請他們來酒店常駐表演呢。」


  陳老闆大生惜才之感，卻知道自家廟小，人家看不上，十分無奈：「不過事後一定要好好發個紅包，結個善緣，沒準哪天這兩位真能成大明星呢。哦，紅包該給多少呢？啊！」


  陳老闆正一心多用，暗中謀划，猛地看到劉亦霏一躍而起，空中迴旋360度，手中長劍揮出，大力劈向穆羽。小姑娘本就眉目如畫，腰細腿長，身姿挺拔，更兼衣袍御風，長發飄飄，再加上電影原聲配樂烘托氣氛，一擊之下，頓時把這場斗劍引向高潮，之前與金曦相比所欠缺的氣勢與神采，在這個瞬間全找了回來。


  「啊！！」


  驚叫出聲的不只是陳老闆，現場近百位觀眾，大半都叫出了聲，沒出聲的也都張大了嘴，真正應了那句描述：目瞪狗呆。


  之前勉力支持的呂暘此刻也終於露出頹勢，在姐姐發動的雷霆一擊之下敗下陣來。長劍被挑飛，人也摔倒在地。


  呂玥一招得手，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裡，長劍抵住弟弟胸口，嘴角露出譏笑：「小弟，不想你幾年過去，還是這般柔弱。」


  呂暘答道：「姐姐威武，小弟甘拜下風。」


  這一秒，兩人都沒有動。


  台下的觀眾卻動了。


  「艹，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