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選擇

  2002年10月26日，農曆九月二十一，星期六，陰。


  自從金葉影視宣布海選電影男女主角以來，媒體上關於這方面的報道就從沒停過，公司的宣傳部門還全面開動，砸重金在網路上展開宣傳攻勢，一時間與《激蕩1994》有關的各個關鍵詞都成為網路檢索熱搜，電影還未開拍，就已經引發全民關注，公司網站的訪問量更是大幅度提高。


  金葉影視算是中國最早建立企業網站的公司，網站從公司成立伊始便已經存在，至今已有12年，金葉影視也是公認的最善於運用網路力量進行宣傳營銷的公司，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互聯網浪潮席捲全國，金葉影視在這方面頻頻出手，都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這次新項目海選，自然也不例外。


  這天，公司網站上傳了通過初步試鏡海選出來的60名演員的名單，包括照片姓名等簡單資料，隨後，網路上便出現眾多對這些演員的評價討論貼，60個人，各有擁躉，網友的討論很快便帶上了強烈的個人情緒，進而演變為相互之間的攻擊對噴，評論貼就此歪樓，但《激蕩1994》的曝光度再次飆升卻也是事實。


  這60個人中，有一個人特別顯眼，便是近年來快速竄起的新晉小生駱瑾瑜，他的存在讓整場海選的公正性受到了很大質疑，為什麼在一眾新人中間，會出現這麼一個明星？對此，公司新聞發言人王鋒表示：這是駱瑾瑜的個人行為，他參與了海選，公司便依照程序試鏡，而以駱瑾瑜的實力，通過試鏡也是必然的事情，公司並沒有任何暗箱操作行為。


  駱瑾瑜工作室隨即表示：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葉文導演的崇拜者，正是他激勵自己投身影視行業，飾演葉文一直是自己的夙願，如今有這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即便被人懷疑也在所不惜。


  很快，關於駱瑾瑜生平的科普貼再次出現在各個網路社區：


  1977年出生，家境不錯，但為人叛逆，17歲從高中輟學，光榮的成為一名小狗仔隊，但這項工作只做了三個月。


  1994年9月21日，葉文被槍殺，身在現場的駱瑾瑜目睹了這一切，開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


  後來，他考入溫慎聲影視藝術學院，努力磨練自己，獲得學院師生普遍好評。


  1996年，駱瑾瑜19歲，參演張揚導演的《愛情麻辣燙》，在裡面跟高媛媛搭檔扮演一對高中生小戀人，電影於次年上映，市場反應極好，票房高達1.1億，作為新人的駱瑾瑜受到關注。


  之後的幾年，他不斷推出作品，都獲得不錯的反響。


  2000年，是他事業的豐收年，這一年，他參演溫慎聲導演的《夕陽下的北平》，該片獲得多項國際大獎，以及一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駱瑾瑜的表演也大獲好評，獲得金海棠最佳男配角獎。


  同年，由他主演的《勢如破竹》上映，掀起觀影熱潮，收穫2億票房，力壓尤隆等知名導演的作品，榮登年度票房冠軍寶座。在這部電影中，他初步展露了其表演之外的才華，位列影片三位編劇之一。也因此，被人冠以「小葉文」的頭銜。


  進入新世紀，駱瑾瑜的演藝事業穩步上升，已成國內最受關注的新生代男演員，每天都有無數片商找他拍戲，遞過來的劇本堆積如山，但他始終有一個心結，就是葉文。他曾多次表示，葉文對他的人生影響很大，出演葉文已經成為他的一種執念。


  現在，他終於有了實現平生所願的機會，無論遭受再多的指責和質疑，他也要試一試。


  在這些科普貼中，大都少不了一張照片：用仰角鏡頭拍攝的葉文死亡瞬間。照片中，葉文身中數槍，仰面而倒，站在他身邊的金曦，則一腳邁出，身體前傾，試圖伸手拉住他。整張照片畫面唯美，極具動感，將一樁真實發生的謀殺案拍的如同電影劇照。這正是駱瑾瑜的手筆，入圍當年100張最具震撼力照片。


  在一張貼子的最後，有這麼一段話：「對駱瑾瑜來說，那天發生的事是一場夢靨，徹底改變了那個17歲少年的人生。這個夢靨存在了八年，現在是讓它消失的時候了。」


  煽情，有點狗血，但不乏打動人心之處，很多網友紛紛留言：「沒有類似經歷的人是不會理解他的心情的」「這麼看來駱瑾瑜還真跟葉文有緣」「駱瑾瑜這拍的不是電影，是自己的青春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照片中的金曦特別好看」。


  可以預見的是，經過這麼一波網路科普，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提起駱瑾瑜，人們就會想到葉文，想到他跟葉文之間那種種奇特的關聯，並下意識的產生一種「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在不知不覺中認同他對葉文的扮演。


  穆羽不知道這套營銷手段是誰策劃的，是駱瑾瑜的經紀團隊？還是金葉影視的宣傳部門？大概兩者皆有吧。不得不承認，這手很漂亮，既欽定了駱瑾瑜的主角地位，又讓吃瓜群眾說不出什麼，就算有異議也會因為聲音太小而被人忽略，其他候選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機會。


  「這就是網路水軍的力量啊，這麼早就會玩這一手，看起來有點小馬哥的風格，不愧是廣告公司出身，深諳心理暗示之法門。」


  穆羽從這一系列動作中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不由自嘲的想道：「這麼說來，自己敗的還不冤？」


  敗的不冤，但終究還是太大意了。


  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只有接受，穆羽推測，金曦的角色應該沒有被提前內定，章士名和馬麟這幫傢伙雖然沒啥節操，卻還明白不為已甚的道理，干不出把兩個角色全部內定的破事。


  這麼一來，劉亦霏的機會就很大了，說不定小丫頭真能一飛衝天，成為這部億元大片的女主角。


  沒錯，金葉影視剛剛曝出新消息，《激蕩1994》的投資金額不是之前傳言的5000萬，而是1億，其中7000萬用於影片製作，3000萬用於宣傳發行。至於之前為什麼會有5000萬的傳言，那是因為這只是金葉影視的投資額，除了金葉影視，還有另外兩家公司參與了投資，每家出資2500萬，三家共計1億。


  這兩家公司，一個是這幾年剛成立的萬達影視傳媒，一個是中影集團，都是財大勢雄，神通廣大之輩。金葉影視選擇跟他們合作，顯然是看中了他們旗下的諸多資源渠道。


  畢竟，1億投資，至少需要2.5億票房才能回本，風險不小，既然那兩家有心摻一腳，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順勢而為好了。


  現在這些都已經跟自己沒有關係，至少表面上沒有關係了，現在自己要考慮的是，下一步路怎麼走。


  「試鏡失敗的穆羽情緒十分低落，這讓他對自己的表演才能產生了很深的懷疑。劉亦霏陪在他身邊，想說些什麼寬慰自己的友人，卻又怕自己的話讓對方更加難受，這大概算是世界上最尷尬的局面之一了吧。


  嗯，接下來的話怎麼說？總之就是我消沉，你難受，中間可能會爆發一些小矛盾，讓我們的友情受到考驗，但我們終究挨過了這段艱難的日子，並在此之後的歲月中，一直相互鼓勵，互相支持，最終都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穆家餐館二樓的客廳里，一場對於未來的暢想正在進行。穆羽告訴劉亦霏，遲早他倆的故事也會被搬上銀幕，成為無數傳記電影熱衷的題材。這些電影有很大的可能會提到兩人是如何開始自己的演藝事業的，一對好友，一同試鏡，結果一個成功，一個失敗，那麼這些電影會怎麼講述這個故事呢？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商業電影固然全是套路，藝術電影又何嘗不是？無非是怎麼排列組合罷了，我們的故事也會是這些套路排列組合的結果。」


  穆羽講完，看著劉亦霏：「今天的一切磨難，都只是明天的笑談。當我們在幾十年後回望今天，會發現很多我們現在為之糾結痛苦的事情，都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耗費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在這些東西上，這固然是成長過程中必然付出的代價，但如果這些代價能夠少一點，那自然是最好的。現在，不要再抓著我試鏡失敗這件事不放，那已經是過去式了，你現在更應該把注意力放到即將到來的最終考驗上來才對。」


  「真奇怪，明明應該是我來安慰你，怎麼卻反過來變成了你安慰我？」


  對於兩人現在互相拿錯劇本的局面，劉亦霏感到莫名其妙：「不過看來你是真的沒放在心上，還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吊樣，這樣就好。」又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穆羽一笑：「你要以為我無事可做，那可就錯了，有的是劇組搶著要我呢，這不，這就有一個。」說著，他拿出一份文件交給她。


  「《我和我同桌的故事》？」劉亦霏看到標題的一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這什麼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