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拍攝進行時
2002年12月24日，農曆十一月二十一，星期二，晴。
《同桌的你》開機已經一周，各方面運轉還算良好。作為一家廣告公司，影視製作經驗為零的遠博公司為了這部電影可謂費盡了心血。所幸劇組的主創人員都有一定的專業背景，田老闆本身就是鄭州電影學院影視管理出身，畢業十幾年，大學里學到的東西還沒忘光，他這個製片人雖然當的磕磕絆絆，總算把一個劇組維持的像模像樣。
私下裡，他也曾對穆羽等人感慨：「做了十幾年廣告，一朝踏進電影圈，這裡面的道道果然不是那麼好理清的，費老大勁了！」
這話說的，吐露辛苦之餘，也有許多躊躇和得意。
他確實有資本得意，年近不惑，終於迎來事業第二春，一個劇組方方面面幾十上百人，都得他一手操持，什麼攝影、燈光、美術、造型、化妝、錄音、髮型、場記、配樂、音效、攝影大助、燈光大助、場務、電工、執行美術、造型執行、服裝管理、特殊化妝、動作指導、行政經理助理、財物經理會計、法務經理……林林總總，看得人頭都大了，要管理一個如此複雜的團隊，耗費的心血不比管理一個公司少。
劉金川終於等來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機會，作為公司的老人兒，他本身專業技能不過關，但在處理一些瑣事方面經驗豐富，他自己也肯下苦工，作為老闆的副手之一，他是忙前忙后，兢兢業業，幾天下來就瘦了幾斤，田老闆把他的辛苦都看在眼裡，好幾次拍著他的肩膀道辛苦。
除了在老闆面前努力表現，劉金川還非常重視和穆羽拉進關係，他現在已經不指望成為穆羽的經紀人——老闆都沒把他簽下來，何況自己？如果可以，能成為穆羽的經理人就心滿意足了。他自問還是有幾分看人的眼光的，從模仿秀那晚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凡品，到了現在，這一點不僅是他，公司所有的人都看了出來，當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有些人拚命表現自己，肚子里卻沒多少拿得出手的，而有些人，即便再怎麼藏，露出來的那些也足夠讓人驚奇，穆羽這小子，無疑就屬於後者。
在電影開拍之前，老闆就越來越重視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新人，他發現這傢伙對影視製作出奇的熟悉，那股子圓潤純熟，對裡面各種道道的了解和掌握，一點不輸混跡影視圈多年的老員工。但凡劇組開會，一定拉上他，而但凡他開口，大家就一定有所收穫，搞得老闆好幾次大發感慨：我遇穆羽，如劉皇叔遇孔明，真是如魚得水啊！
就在開機前，老闆還有心拉穆羽入伙，開價極高，實打實的公司股份，聲明如果公司轉型成功，以後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一哥，不僅優先挑選各種資源，每年的盈利分紅也少不了他的。
這條件一出，所有人都被震得不輕，導演熊小果、攝影師老李嫉妒的簡直兩眼噴火，看那模樣，還真有關張二人嫉妒諸葛亮的勢頭。只是穆羽年紀輕輕，野心卻大，他可不想給人做打工仔，即便是諸葛亮這樣的高級打工仔也不行，要做，就做呂湍、曹操、劉備這樣大老闆。他的目標是逐鹿中原，問鼎天下，田老闆心意雖好，卻只能婉拒。
不僅如此，他還反過來招納田老闆，說自己有心開個影視公司，什麼事兒都沒影，如果田老闆願意屈就，這公司總裁一職就是他的了。這話讓田老闆哭笑不得，卻也因此對他更加重視，言道此人果然非池中之物，現在結下善緣，說不定日後就能結出善果。
於是這開機一周以來，穆羽幾乎成了半個製片人，田老闆大事小情，都要和他商量，兩人關係越來越近，連高媛媛都被擠開了去。有時候田老闆忙於公司廣告事務，對劇組的事情一時照顧不到，這時候拿主意的，往往就是穆羽，對這一點，劉金川是舉雙手贊成的，而高媛媛作為電影女主角，劇組咖位最大的明星，更是無條件支持自己的戀人，再加上大老闆的倚重，編劇秦沃的認可，即便熊小果等人再怎麼不滿，也無可奈何。
更不用說，這位是真有本事，熊小果一個只拍過廣告和MV的小導演，這次初掌導筒，拍攝電影長片，犯下的錯誤不要太多，開機第一天就犯了越軸這種低級錯誤，要不是穆羽及時發現，加以修正，後期剪輯的時候就有笑話可看了。
而且穆羽通人情，會來事，即便指出疏漏，也只在私下裡，從不張揚，保全了熊小果這個導演的臉面和權威，搞得熊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為難。加上劇組問題繁多，他每天光是拍戲就累得要死，自己也是戰戰兢兢，跟新手上路的司機一樣，精神高度緊張，實在沒那精力去分心跟穆羽鬥法，還得反過來指望穆羽幫他解決劇組問題。結果一周下來，他也和田老闆一樣，患上了「穆羽依賴症」。
與他類似的還有攝影師老李，拍電影終究和拍廣告大不相同，老李初次上陣，也是心累得不行，對於用什麼鏡頭去表現某個場景，他經常難以決斷，和熊小果商量，熊小果也拿不定主意，這時候就看出穆羽的好處來了，他並不經常提出什麼新思路，他的主要作用，是幫助老李做選擇，從幾個眼花繚亂的方案中選出最佳的那個，最好再說上一個理由，不管這理由有多簡單，也讓老李大為心安，放下包袱投入工作。
這個幾乎完全由新人組成的劇組就這麼磕磕絆絆的前進著，哪裡都能看到穆羽忙活的身影，他不僅兼職製片、導演、攝影、編劇、燈光、造型，有時候連場務都要客串一把，真是哪哪兒都少不了他，讓他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拍電影，倒像是在學前班裡帶孩子。
比如說現在，場務小焦出了點差錯，道具場地和人員安排亂成一團，都半個小時了還沒理順好，導致拍攝遲遲不能開始，一直綳著自己的熊小果就發了脾氣，把小焦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帶著劉金川這個製片助理也沒落好，很是承受了一番他的怒火，拍攝現場一時噤若寒蟬，有幾個都快哭了。
關鍵時刻，先是高媛媛站出來，一口一個「師兄」的安撫住熊小果，然後是穆羽，找來拍攝日誌，對照各部門分管職責內容，把大家召集起來，好好商量交流一番，又花了十分鐘，終於把事情搞定，那邊熊小果也順了氣，一聲「action」之後，拍攝重新開始。
「好啦好啦，別哭了，多大點事兒。」
場地外面，劉金川把一塊手絹交到小焦手上，讓她擦擦眼淚：「場務嘛，乾的不就是這個？這劇組一開機，每天都是幾萬幾萬的花銷，熊導壓力大，脾氣就急了些，這不兩位主演一出馬，什麼都解決了嗎？」
「從小到大，沒人這麼罵過我。」
小焦是個挺清秀的女孩子，大冬天的哭得眼淚汪汪，很有幾分楚楚動人，她進公司不到一年，還沒歷練出那麼堅強的神經，這會兒哭了一場，心中的委屈便消了大半，看著正在鏡頭前表演的穆羽，小聲道：「多虧了穆哥，要不然今天我就慘了。」
「誰說不是？」
一直在旁邊忙活的陳大姐突然鑽出來道：「要我說呀，小穆和媛媛，真是沒話說。老話怎麼說的來著？男才女貌，金童玉女！脾氣還好，素質也高，待人禮貌周全，嘖嘖嘖，真是哪哪兒都般配！整個劇組，誰不承他倆的情？出來工作，最難得的就是和這樣的人共事，別的不說，光這氣就少受多少吧。」
「陳姐你說的對。」
小焦抹乾凈眼淚，不停點著小腦袋道：「我把這裡的事兒說給爸媽聽，他倆都不大相信，大明星脾氣這麼好？一個新人，能這麼有才？尤其是穆哥，什麼事到了他手裡都能辦妥當，也沒聽說他以前干過這個，所謂的天才，說的就是這種人吧？」
「可不是嘛。」陳姐胖胖的臉上都是紅光，好像被誇的是她自己：「之前都說小穆賊，一上來就把高媛媛勾到了手，小新人傍上了金大腿！現在再看，倒有些像高媛媛佔了小穆的便宜。尤其是前幾天，公司里都傳遍了，老闆要分他股份他都不入伙，嘖嘖，我陳月秀活了四十年，啥時候見過這等人才？說不定以後他還真能成電影公司的大老闆，大導演。」
小焦道：「就像葉文一樣？」
陳姐點頭：「就像葉文一樣。」
劉金川面無表情的看著兩個女人聊成一團，本來還惱火陳姐壞了他泡妞的機會，這會兒聽到這裡，心思已經活絡起來，穆羽要開公司的打算他是知道的，但總覺得不靠譜，別說電影公司，只看這廣告公司就知道，一個人憑自己的能力自立門戶是多麼的不容易，老闆好歹還是鄭影高材生，他穆羽有什麼？不過是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可現在聽了陳姐這話，又覺得未必是人家不知天高地厚，而是自己燕雀不知鴻鵠之志。這世上從來不缺一無所有卻創出一番大業的牛人，焉知眼前這位不在此列？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非常理所能預料，自己還是不要小看人的好。
那麼，如果他那電影公司真的開起來，自己要不要及早投靠？田老闆這裡自己算是混到頭了，到時候穆羽一走，搞不好又得一夜回到解放前，倒是穆羽，公司草創，正是用人之際，自己雖然沒啥大本事，但勝在可靠老實，吃苦耐勞，和穆羽還有交情，他能拿到這個男主角，還多虧了自己從中周旋。到時候自己也不以恩人自居，只兢兢業業的工作，他穆羽也不是不念舊情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好處。
只是，他這電影公司到底能不能真的辦起來呢？萬一失敗，自己可就人財兩空，兩頭都不落好了。
劉金川心中思緒翻滾，一時陷入兩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