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

  認清一個人就像剝洋蔥,扒去一層層的外衣才能看到洋蔥心,可每多扒一層就會多留一些淚水。孔一木過去的人生都無比簡單,父母給予的完美愛意,保護並設計著他的人生,他帶著這把完整的保護傘,永遠都在安穩的範圍內。他接下來的人生當然應該是找一個乖巧溫順的女孩談戀愛並結婚,這符合所有人甚至包括孔一木自己的預期。但孔一木並不知道心靈的枷鎖一旦上的太久,那混沌而荒蕪的人生會讓人想要逃離,而對自由的嚮往會讓人變得無比有力。

  男女之間有了聯繫方式,並且已經產生曖昧情愫,在孔一木看來這樣的開端不能再順利了,他已經滿心滿眼都是這個看起來陽光開朗的女孩。可誰也無法預知坐在你身邊的人內心的世界,一切都才剛剛開始。在往後的日子陳陽子和孔一木聯繫的越來越多,陳陽子逐漸卸下了完美的外殼,開始露出那滿目瘡痍的軀殼,有時也會變成一個渾身是刺的刺蝟故意去刺痛孔一木,多年後被治癒的陳陽子才明白當時的自己不斷的重複這種伎倆用以試探愛自己的人,用傷害去試探他們的底線,試探他們對自己的愛到底有多堅定,我雖如此你要離開說明你不愛我,我既如此你還不離開是不是不在乎?自以為在證明一個人對自己的愛,而殊不知是逼別人不要愛自己。那時的陳陽子不斷的考驗別人也不斷的證明給自己看,自詡戀愛經驗豐富的她在過往的愛情中都只是不斷的輪迴而已。對於孔一木來說,這突如其來的陽光美少女變身憂鬱問題少女著實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了這個女孩有著悲慘的童年,單親家庭倔強的成長史,以及過往所有的愛恨情仇。一向簡單如白雪的他從未了解到一個人可以活的如此複雜,但對於他來說這也只是一種人生,並且是她過去的人生,有時候他甚至有些羨慕這樣的人生。那段時間,當她歇斯底里的憂傷時,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孔一木為了不打擾父母休息,大半夜站在酷熱而荒無人煙的大街上靜靜的聽她說,聽她哭,只是靜靜的聽什麼也不說,直到陳陽子累了困了再睡著;當她變成刺蝟到處亂刺人時,孔一木就拿著一塊擋板擋在兩人之間,保護彼此都不受傷害。只有當她訴說自己過往的愛恨情仇時孔一木心裡才會隱隱的作痛。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從那個眼神,那個微妙的語氣,那個表情或者只是時間的原因,孔一木已經開始習慣陳陽子的各種狀態,心裡開始想要保護這個不安的女孩,他已經有些忘記來時的路,這種變化對一個人來說看起來天翻地覆,但在永恆的宇宙中,都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罷了。陳陽子心裡的愛情一直都是那種猛烈而狂熱的,但孔一木一直都只是靜靜的聽著或者悄悄的躲開,不受傷也從不離開。多年以後陳陽子才明白,那時候的自己最需要的只是不受傷,因為不受傷就不會離開。

  因為從未離開,一切終將開始。所有的開始未曾預謀,只是情到深處自然濃。轉眼就到了十一假期,知道陳陽子要去武漢參加校慶,孔一木趕緊約陳陽子見上最後一面,他們相約在後海遊玩。孔一木遠遠的看到了陳陽子,她身著碧綠的連衣裙,腳穿橘色小船鞋,烏黑的及腰長發,像瀑布般垂在肩上,站在那裡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她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微微翹起的嘴旁有一個小酒窩,顯得甚是可愛,孔一木恍惚間對陳陽子宛若初識,有點兒心動。還處於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狀態的陳陽子和孔一木,見面免不了假惺惺的寒暄,但既然約會也不能太假,很快兩個人就租了一輛船飄蕩在了后海,兩個人只管聊天互撩誰也沒去管船,任由那船順風而飄。陳陽子突然問孔一木喜歡什麼樣的女孩,讓陳陽子沒想到的是一向內斂的孔一木竟然回答「就像你這樣的」。風停了,雲止了,時間放佛突然靜止,陳陽子看著孔一木滿眼的溫柔,羞澀的笑意根本無法掩飾,紅著臉抿著嘴笑了笑,已經毫無戰鬥力,心想難道是時候了,他要表白了嗎?然而陳陽子並沒有等來孔一木的表白,多年後孔一木告訴陳陽子當時沒有表白的理由是因為在船上,怕陳陽子有被脅迫的感受。這種鋼鐵直男的腦迴路陳陽子根本沒法兒理解,心裡只想回一句「我不怕,請大膽脅迫我吧」。雖然沒有表白,但此刻的情意早已從后海瀰漫到了整個北京城。後來他們輾轉又去了恭王府,因為是假期,恭王府里人頭攢動,孔一木各種引經據典,從和珅的平生故事講到恭王府的蝙蝠。陳陽子一直都喜歡懂歷史的男生,因為看起來很有文化的樣子,看著滔滔不絕的孔一木,陳陽子有些回不過神來,或許只是恭王府的人真的太多,多到無法容納兩個人彼此保持曖昧的距離。陳陽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孔一木的手,孔一木的手又不小心碰到了陳陽子的手,孔一木終於抓住了陳陽子的手,不敢太用力但也不敢鬆開,孔一木沒有表白,但好像已經昭告了全世界,反正很開心很開心。撲通撲通的心告訴陳陽子,自己喜歡這個乾淨內斂,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男孩。那時的世界對陳陽子和孔一木來說已經毫無界限,后海、恭王府還是王府井彷彿都在一步之遙,陳陽子說想買鞋,孔一木就帶著陳陽子到了王府井,陳陽子牽著孔一木的手在王府井的商場轉了一圈又一圈,除了王府井的鞋對於那時候的陳陽子來說完全就是天價根本買不起,也因為那時的陳陽子只剩下戀愛腦,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滿眼滿心都只剩下孔一木。那一整個下午他們除了牽手、對視、接吻什麼正經事也沒有做,也許這才是他們最應該做的正經事。

  書上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我要和你永不分離。但第二天就是陳陽子既定的去武漢參加校慶的日子,孔一木來火車站送陳陽子,送上火車的那種送,孔一木說你別走了,陳陽子對兩個人的關係也有些不確定,害怕離別的變數,也不舍離開這剛剛收穫的溫情。但陳陽子知道,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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