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趕盡殺絕

  沉淪魔膽小驕狂，憑藉敏銳的五官不放過一切的風吹草動，就算是原野上的狼也要遜色幾分。


  但是那些都是通過五官，也就是憑藉直觀的感觸來發覺危險的信號，掌握偵查手段的優秀獵人，或者是歷經磨礪的冒險者都能做到極致。


  據崔斯特瑞姆著名學者研究，野獸和惡魔察覺危險，五官起到的作用其實很小，它們可能通過更特殊的手段發覺到隱藏的危機。


  更細地分析，強大的人類職業者散發出的敵意，會擾亂自然的魔力波動，這種變化的波動會被它們輕易捕獲，從而誕生危機信號。


  尤其是吸納邪惡的地獄力量的惡魔們，有著異常強大的「直覺」，也就是第六感。


  實際上，野獸的直覺是很難言述的東西，惡魔的直覺就更難形容，崔斯特瑞姆對惡魔的研究資料很多來源於「高階天堂」，而非是實踐。


  言歸正傳，歷經「溝通地獄」術法的唐澤，其直覺得到了強化，他隱約呼吸到空氣的不同尋常。


  黑暗籠罩著寂靜的綠野，憑藉惡魔良好的視力，他看清了不遠處巡邏的沉淪魔小隊。


  星光點點，夜風微弱，沉淪魔巫師的帳篷也一片安靜，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很正常的夜晚，心卻瘮得慌。」


  唐澤慢慢起身，將幾隻趴在他身上打盹的沉淪魔丟到一旁。


  「哈拉格！」「噶你哈···」


  它們在地上翻個身，顯然是習以為常。


  來到人間之後，源源不斷的地獄力源被切斷，弱小的惡魔便通過「睡覺」這種原始方式儲存精力，除非是罕見的「邪惡之月」，它們在深夜多是入眠的。


  不過惡魔的休憩時間很短，還是能分出一些沉淪魔負責守夜。


  「拉卡尼休！」「拉卡尼休！」


  察覺到響動聲，巡邏的沉淪魔先是一震，隨後便發現是身形高大的唐澤。


  點點頭，算是應付它們的問好。


  如今唐澤的地位不亞於沉淪魔巫師，等到那個老巫師向他傳授魔法，他便是這片小部落的第一存在。


  本想像上司一樣拍拍這些沉淪魔的肩膀，唐澤卻發現它們有些畏縮，也就打消了念頭。


  「真是寂寞如雪啊。」


  他裝模作樣地嘆氣，將手負在後面，大搖大擺地向外面走去，一干沉淪魔目送著他離去。


  莫名的心悸讓他難以入眠，借著散步的契機，他決定欣賞一會兒綠野的夜色。


  也算是對他生涯榮升的慶祝了，他那顆人類的心，有時候就是這麼矯情。


  「誒，散散心也不錯，就是這份心情來得太突然，哥都預料不及。」


  唐澤用難聽的嗓音哼著小曲，還挺有調子。


  我說過，我不閃躲，我偏要這麼做。


  沒錯這是《仙劍奇俠傳三》的經典歌，偏愛，值得一提的是，他還是仙劍系列的老玩家了，想想也挺懷念的。


  甚至大學畢業那一年，他給喜愛的女孩彈唱了這首歌，可惜好事終不能成。


  泊油路，白校門，馬克杯，笑聲，辦公室，公司文件。


  人類記憶的種種浮現在腦海中，唐澤越走越慢，停下腳步的同時，眼前是一顆棕黑的大樹。


  散開的枝葉色澤黯淡，龐大的枝節向四周伸展，看起來有些陰森的模樣。


  「呀，不知不覺，走這麼遠了。」


  他回過神來，因為調查過沉淪魔營地周圍的環境，明白自己快走出邊界了。眼前的這顆棕黑大樹就是東邊邊界的標誌，前天他還在白日里，望見樹下徘徊的一些殭屍。


  這裡可能是一片墳地，他這麼想著，呆久了碰見殭屍就不太妙了。


  不過他現在底氣也足，捏了捏拳頭，以平常的速度折返離去。


  唐澤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折返回頭的那個瞬間，棕黑的樹榦裂開一絲縫隙，金黃色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睜開，盯著他離去的背影。


  驚訝，敬畏，疑惑，種種情緒掠過眼睛，它隨後轉向唐澤離去的方向，所有的複雜情緒都被收起。


  眼底深藏一抹漆黑的憎惡，還有嗜血的猙獰。


  陰森的樹榦上還有陰影在晃動，露出地表的樹根下甚至伸出腐爛的手，只是那隻金色大眼微微一動，這些動靜便消失了。


  縫隙緩緩閉合，金色的眼睛隨即緊閉，一切都像未發生過那樣。


  黑暗的陰影逐漸掩蓋，色彩也黯淡下去，一如深邃的魅夜。


  沉淪魔營地，惡魔的旗幟倒在通紅的泥地上，被燒得焦黑。


  赤紅的火焰席捲草地，散亂的火星掠過扭曲變換的烈火景色，絕大部分的木製裝備都被點燃，包括存放木柴的帳篷。


  到處都是沉淪魔的慘叫聲，殘肢和鮮血鋪滿焦黑的泥土，隨後被涌動的火焰吞噬。


  被毀壞過於嚴重的沉淪魔屍體，尤其是被燒成灰燼的，是無法被複活的。


  揮舞著木杖的法師少女清楚這一點，一邊喚出「火彈」逼退接近的沉淪魔，一邊控制著火勢吞噬它們的屍體。


  兩隻沉淪魔巫師被一干武裝的沉淪魔保護著，不斷揮動法杖復活沉淪魔，卻對蔓延的火勢毫無辦法。


  它們無法逃跑，只要離開大火包圍的區域，就會有刺客的利刃奪走它們的性命。


  手持鐵盾和利刃的沉淪魔，在那個刺客的面前脆弱得像雛鳥，腕劍每次揮動，就倒下一位甚至數位同伴。


  只能等待女法師魔力耗盡，否則它們便會被大火吞噬，化為灰燼。


  「小姐，撐得住嗎？」


  娜尼雅一拳打在一隻沉淪魔的圓盾上，周身圍繞的兩個白球迸發出強勁的力量，瞬間撕裂對方的軀體，隱約咆哮聲響起。


  這是刺客職業的技能「虎拳」，娜尼雅已經將它提升到了lv4，對付這些低等級的沉淪魔綽綽有餘。


  幾隻散亂的沉淪魔似乎想繞過娜尼雅，前去襲擊那位金髮法師，可惜被無形的力量震蕩，紛紛摔倒在地。


  同樣是娜尼雅的技能「心靈戰錘」，她修鍊到了lv2，偶爾也起到作用。


  「沒關係，我還有兩瓶法力藥劑沒有用過。」


  女法師平靜地搖了搖頭，繼續集中精神控制著火勢，隨手喚出「火彈」與沉淪魔巫師釋放的火球碰撞，炸裂出四濺的火點。


  娜尼雅定了定神，怒喝一聲，使出了lv1的「龍牙」，迅疾的腿影直接踢碎裂開的圓盾，將近旁的沉淪魔踢歪腦袋。


  「嘗嘗這個，惡魔！」


  兩個暗紅色的圓球在她身側旋轉，猛然碎裂，火焰從中蔓延開來，將一干慘叫的沉淪魔淹沒，紛紛化為焦黑的殘軀。


  lv2的「焰拳」，對付這些火焰抗性不高的沉淪魔，還是挺有效的。


  「拉卡尼休！」


  較為年輕的沉淪魔巫師怒吼出聲，竟然撥開守護著它的沉淪魔們，直奔著娜尼雅的所在。


  「哈希卡！」


  年老的沉淪魔巫師沉聲，極力制止著它，可依舊阻攔不住。


  每一個族人的生命很寶貴，它無法抑制對那個刺客的滔天怒火。


  「有一隻沉淪魔朝你去了，你小心點。」


  女法師眼神一凝，那兩隻沉淪魔巫師一直龜縮她也有些棘手，但只要分開，她和娜尼雅便有機可乘。


  她們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讓這些地獄的畜生，嘗嘗正義的懲罰。」


  娜尼雅眼神一冷，明亮的褐眸倒映出奔來的沉淪魔巫師的模樣，她宛若一隻矯健的獵豹，猛然起身，手中的腕劍寒光如水，掠向敵人。


  「拉卡尼休！」


  焦黑的法杖和腕劍交錯，迸發點點火星，沉淪魔巫師感覺法杖突然一沉。


  無形的力量在它的身上炸裂，暗紅的身軀頓時鮮血淋漓。


  「真是蠢貨。」


  娜尼雅輕蔑地瞧了沉淪魔巫師一眼，既然「心靈戰錘」起到了效果，她便可以乘勝追擊了。


  幻影般的兩道斬擊落在對方身上，鮮血飈射，兩個白色圓球凝聚成型，開始在她身側環繞。


  只是輕傷，沉淪魔巫師憤怒地吼叫，它及時地後退了。


  「挺能躲的呀？」


  娜尼雅有些意外，手中腕劍靈巧一轉，猛然前刺，直接貫穿了下盤不穩的沉淪魔巫師，利刃從身後透出，它痛苦又驚駭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個暗紅的圓球又在她身側凝聚成型，兩白一紅三個圓球，不斷旋轉，散發出致命的危機感。


  「死吧！」


  娜尼雅怒吼一聲，爆裂出的火焰蔓延著撕裂的力道，將沉淪魔巫師的上半身轟碎，鮮血夾雜著焦塊射開，對方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確認眼前的沉淪魔巫師徹底死亡，娜尼雅滿意地收到了經驗值，一抹臉上的血污，輕喘著，向一旁的金髮法師打了個手勢。


  「幹得不錯，娜尼雅。」


  女法師和娜尼雅是組隊的，剛剛也收到了沉淪魔巫師經驗值，當即展顏一笑，放下心，緊盯著被沉淪魔守護的老巫師。


  眼見巫師被殘忍殺死的沉淪魔們開始不安，它們圍著唯一剩下的老巫師，那是僅剩的救命稻草。


  「···」


  蒼老如樹皮的面容已經十分憔悴，濁黃色的眼睛一動，它移開了停留在死去巫師屍體上的目光。


  通紅的火光將它瘦弱的軀體映的通紅，它揮動著法杖示意沉淪魔讓開道路。


  「嗯？」


  女法師有些意外，望著緩緩離開沉淪魔守護的老巫師，心中升起了警惕。


  「小姐，小心點，別被惡魔抓住破綻了。」


  娜尼雅回到女法師身邊，謹慎地盯著走出的老巫師，她憑藉刺客的本能，知道眼前的沉淪魔巫師絕不像上一隻那麼好對付。


  在她們驚訝的目光中，這名老巫師捏緊旗幟法杖，狠狠地朝地面一敲。


  無形的波動擴散，瀰漫的火勢瞬間矮了一頭，烈焰中破開一條漆黑的通道，就在沉淪魔們的身後。


  「哈修卡，拉卡尼休！」


  老巫師聲音沉重，那些沉淪魔們先是一怔，隨後瘋狂地向後逃竄。


  「可惡，這老東西，說不定是想保護「巫師之種」，小姐，不能放過那些沉淪魔。」


  娜尼雅頓時氣極，有些焦急地道。


  「這隻沉淪魔巫師沒那麼簡單，它的魔力甚至要高過我···」


  女法師望了不斷逃竄的沉淪魔們一眼，惋惜地搖了搖頭，看向老巫師的眼神愈發凝重。


  能夠壓制火勢，這便超越了她以往見到的諸多沉淪魔巫師，甚至有可能，眼前的沉淪魔巫師是經歷「邪惡之月」存活下來的精英惡魔。


  「不過這種做法很耗費魔力，你去堵塞沉淪魔們逃跑的趨勢，趁機消耗它的魔力，我來和它對峙。」


  女法師藍眸一閃，通曉魔法運行細節的她察覺到老巫師的顧慮，頓時有了計劃，「剛剛它向我發動了不少的火球，它撐不了多久的。」


  「遵命，小姐。」


  娜尼雅點點頭，望著擋在她們前方的老巫師，冷笑一聲，腳步迅疾，試圖繞開它。


  「···」


  然而老巫師僅是抬起法杖，碩大的火球猛然轟擊在娜尼雅的跟前，將土地炸得焦黑，泥漬四濺。


  如果不是她及時停下，就被打中了，娜尼雅怒視著老巫師，手中腕劍猛然一轉。


  「小姐，先殺了它，我們一起，我就不信它能撐多久。」


  「這···」


  女法師一怔，卻發現娜尼雅已經襲向老巫師，當即嘆了口氣，揮動木杖放出「火彈」掩護著娜尼雅。


  這是讓她們十分意外的是，不論是娜尼雅的斬擊，還是女法師的「火彈」，都沒有任何阻礙地擊中了老巫師。


  鮮血伴隨著火星四散，老巫師搖晃著身形，疲憊的目光移向不遠處的沉淪魔群，它們差不多逃乾淨了。


  「混賬，它本就是強弩之末了，被這畜生擺了一道！」


  娜尼雅一愣，隨後怒喝著，手中的腕劍狠狠劃過老巫師的胸口，鮮血不要命地灑出。


  躲開襲來的法杖和火球，娜尼雅冷靜地後退幾步，和眼神死灰的老巫師對峙。


  「小姐，最後一擊讓你來吧，你的幸運值比我要高一些。」


  娜尼雅恨恨地望了奄奄一息的老巫師一眼，隨後對女法師沉聲道。


  「也好。」


  女法師點點頭，手中的木杖亮起流光，這是魔力催動的徵兆，「能夠剿滅兩隻沉淪魔巫師，也倒是不虛此行···」


  正當她準備動手，不遠處的草野卻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怒吼聲。


  「草，擬，嗎，畜生啊，你t，m幹了些什麼啊啊啊啊！」


  那是娜尼雅，還有女法師都聽不懂的話語，她們警惕地循聲望去，一道火紅的人影飛快逼近，身高和沉淪魔巫師相仿，脖子上掛著暗金色的骨頭項鏈。


  眼神死灰的老巫師猛然一震，死潭般的眼睛泛起波瀾，它哆嗦著出聲。


  「快逃。」


  唐澤能聽懂的惡魔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