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幕 光與暗V
戰場需要理智，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是亘古不變的黃金法則。
誰都不希望自己成為被放上天平的砝碼。
但這些職業者們依舊遵循安珀·墨洛瓦的判斷，原因並不複雜。
不殺死紫色硬毛老鼠，便意味著後方戰線的徹底崩潰，以及惡魔隊伍的大獲全勝。
熟悉惡魔殘忍本性的絕大多數職業者們都清楚，混亂之中生存概率很低，正所謂唇亡齒寒。
其次，一個人的正義是懦弱的，但當無數份懦弱的正義集合，虛妄便化為真實。
參與這次戰鬥的每一位職業者，每一位蘿格都懷揣著這份正義，毅然踏上生死未卜的道路。
決定自己生死在一瞬之間，但將一干職業者的性命交付手中，誰都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但安珀·墨洛瓦能不帶絲毫躊躇地將這個方案提出，已經證明她擁有了勇氣與耐心去承擔其後的罪惡。
除力量外，強者和弱者的區分莫過於此。
沉寂了一陣，兩位野蠻人帶著沉重的表情，從職業者的隊伍之中走出。
「我們自願加入討伐紫色硬毛老鼠的隊伍。」
周圍響起輕微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哈洛加斯也曾飽受惡魔的侵蝕，身為野蠻人，他們比活躍在綠野的蘿格職業者們更理解安珀的做法。
總要有人站出來。
「我沒什麼家人，很榮幸能貢獻自己的力量。」
一位年紀輕輕的刺客深吸一口氣，睜大發亮的雙眼，竭力做出堅毅的表情，上前一步。
眾人表情迥異，遺憾多於嘆息。
「···」
安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越來越多的職業者加入隊伍，時間緊迫，清點完足夠的人數，安珀便安排職業者將這個辦法擴散出去。
最初收到這個消息，大部分的蘿格還以為耳朵出了問題。
但在瑪蒂加爾的親自允諾之後，驚疑聲很快弱下去。
計劃自然而然地展開。
安珀配合著娜尼雅，以威斯特瑪特有的手段延緩惡魔們的攻勢，為蘿格們爭取了時間。
她們平靜地拉開弓弦，整齊劃一。
沒有歡呼，沒有鼓舞，沒有離別，這支隊伍極迅速地沖向怪物群，在無數箭矢的掩護下殺向紫色的硬毛老鼠。
湧來的怪物不斷地被殺死，血液濺滿臉龐，在損失一位野蠻人和兩位刺客的情況下，隊伍成功地深入怪物群。
殭屍和沉淪魔的嘶吼，攢動的邪惡身影，他們甚至看不見遠處的人類戰線。
後路早就被無孔不入的怪物們填滿，一位負傷的野蠻人狂吼一聲，提起大劍沖向距離不到十米的紫色硬毛老鼠。
紫光飛集，鮮血淋漓，一位位職業者拼了命前沖，從懷裡掏出預備的黃色藥劑。
火星伴隨著怒喝一閃而逝，氣浪震蕩，鮮艷的火焰席捲開來。
爆裂的轟鳴聲在紫色硬毛老鼠的身側接連不斷地響起，大片大片的怪物被火光吞噬，或是被膨脹的力量壓成碎片。
血肉橫飛，滿目瘡痍的紫色軀體搖晃著倒下，濺起一灘邪血。
壓力頓時大減，眾人心中落下一塊大石，卻蒙上一層陰影。
「殺光他們！」
遠處觀望的戰線里，一位聖騎士大喊著前沖，聲音有些悲壯。
合適近戰的職業者們沒有了來自紫色硬毛老鼠的威脅，頓時卯足力氣，紛紛湧向遠處的怪物群。
後方戰線開始反攻，氣勢大振。
刀鋒交接，火星四濺，血液伴隨著硝煙，將戰鬥的號角久久吹響。
繚繞不息的聲音，直達灰濛的天穹。
···
前方戰線，瞳石樹的巨型軀幹旁邊，數只巨大殭屍靜伏在一旁，圍著一具焦黑的軀體。
化為人形的岩本天候在一側，皺著眉沉默不語。
碧綠的藤條煥發出生機與活力，刺入這具軀體之內。
從體型特徵上看，他是墮落者漢尼克。
雖然在安珀·墨洛瓦的火焰之下勉強保住性命，但已經無法繼續戰鬥。
環視著身旁獃滯的殭屍，岩本天沉吟了一會兒，對著死寂的石樹軀恭敬地道：「人類隊伍已經開始反攻，更多的援軍正在趕來。」
「現在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我可以直接殺進職業者隊伍，把那個虛弱女法師的腦袋打爛。」
藉助瞳石樹的力量，他恢復了不少的法力值，而此刻也正是職業者隊伍空虛，安珀脫力之際。
他並不明白，瞳石樹為何要將他留在此處。
感受到從頭頂上傳來的冰冷視線，還有響在心底的話語聲，岩本天眼帘下垂。
「···沒有···必要···」
瞳石樹似乎自有準備，岩本天感到意外的同時，也察覺到了它的冷峻態度。
雖然他和漢尼克都因為【綠惡魔詛咒】為其控制，但說到底，還是由於敏感的身份而不被瞳石樹所信任。
狂妄自大的蠢貨，岩本天在心底暗罵，表面上卻平靜如常。
蘿格營地的第二隊支援，肯定是更多更強力的職業者隊伍，據他所知，營地之中便有五位lv20的強大職業者，他們超越英雄級，喜歡自由活動，經常前去「鮮血荒地」之外的危險區域。
他還是英雄級德魯伊之時，甚至有謠言流傳，某位職業者穿越了「冰冷之原」，抵達了新的惡魔區域。
但這明顯不可行，冰原戰役的慘痛教訓至今歷歷在目，精英隊伍都不曾成功，單槍匹馬等於無稽之談。
瞳石樹來自「邪惡之月」，雖然足夠神秘，但岩本天與其相處了一段日子，也沒有發現它有多少強大的地方。
操作殭屍，使用【綠惡魔詛咒】，呼喚怪物，使用黑蔓藤尖刺。
僅此而已。
而僅僅憑藉這些，絕對無法和蘿格營地真正的中堅力量對抗。
那個藍發聖騎士硬生生破開惡魔隊伍，直接打入瞳石樹打通的邪惡洞窟通道，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岩本天心念急轉，前方戰線卻悄然發生了變化。
由於藍發聖騎士的介入，大批大批的強力怪物得到阻擋，人類職業者只需分出小股力量維持陣型，等待支援大軍便可。
但被一路殺來，鋪滿惡魔屍體與血腥氣息的道路前方，偶爾傳出戰鬥聲的漆黑洞口，突然亮起幽火。
銀色的身影從黑暗中倒飛而出，藍發騎士持著大盾牌和【瑞克撒特的輓歌】，滾落在不遠處的綠野上，連連翻了好幾個圈。
光芒閃爍，藍發騎士拍打著身上的和頭頂的草屑，吐出一口草沫，將幾隻撲來的不長眼的殭屍直接殺死。
「不好辦啊···」
他凝重地看向幽黑的洞口，握著暗金短劍的手指關節逐漸發白。
前方戰線的許多職業者意識到了這份凝重，呼吸頓時粗重不少。
空氣之中開始瀰漫邪惡的味道。
劇烈的轟鳴聲不遜色於黃色藥劑的爆炸，漆黑的大洞崩塌了一小塊，森然的咆哮聲從裡面傳出。
咆哮宛若狂風，一瞬間壓低綠野上的草株，席捲前後兩個戰場。
無數的職業者似有所覺，內心猛然一顫。
深藍色的影子在洞口閃爍，氣溫很快地下降，洞口旁邊的草株蔓延出細密的白霜。
「交易嗎？」
察覺到那股如若實質的邪惡氣息，靜候在瞳石樹旁邊的岩本天臉色一變，喃喃道。
看來真正的戰鬥，才剛開始。
他秉著這樣的想法，不禁覺得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