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青梅竹馬
「這還用說嗎?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蕭安頗為怨怪,她竟然問出這種話,太不信任她了。
荊詞噘著嘴不理會她,低頭端茶杯。
「阿爹同我說……」蕭安頓了頓,「長安不比洛陽,得萬事小心。我初次進宮便險遭皇后嫌棄,差點兒被處罰,幸好韻兒出手相幫。阿爹被提拔,多少人眼紅咱們家,有時候,左右逢源真真能給我帶來安全感。」
荊詞不禁微愣,左右逢源能給蕭安帶來安全感。
唉,原來如此。
「蕭伯伯……為何會突然調來長安?」荊詞道得小心翼翼。
「聽阿娘說是朝中變動太大,阿爹的威名是響徹洛陽的,故而聖上將其調來長安,大約是有助於穩固朝政吧。」
「真的是這樣嗎?」她看著她。
「不然呢?」
荊詞輕笑著搖搖頭。
「來了長安才知,真是世事險惡,不用些心,真怕難以保全自己。」蕭安垂眸,起初來長安的種種,真是不堪回首。
見她神色如此,荊詞突然有些難過,那麼本分寧和的蕭安,得經歷多大的驚嚇才會變得這樣。
「蕭安……」荊詞側頭看著眼前的人,疼惜之情不覺流露出來,「對不起,我……那個時候我竟然不在你身邊。」
蕭安驀地泛起點點淚光,末了,噗嗤地笑了出來,「咱們都怎麼了?都過去了,反正,我們都在長安呢。」
「嗯!」荊詞用力地點點頭,只要都在長安,就沒關係。
待收拾好情緒,蕭安道:「話又說回來了,撇開韻兒的為人不說,單是她是武三思的女兒,你就盡量別與她交惡,武三思氣勢大矣,在長安隻手遮天。」
荊詞聞言,暗暗鬆了一口氣,有蕭安這句話,她絕對相信蕭伯伯的清白。
「有這樣的父親,韻兒也很無奈。」大約是怕惡化她對武韻的印象,蕭安又補充到。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荊詞展露笑顏,「對了,咱們說了那麼久……蕭平呢?上回沒見著他真是可惜……」
話音未落,便聽門口丫鬟道:「郎君吉祥。」
隨即,一抹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進來,「荊詞——」
荊詞轉身,看見數步外的人,驀然咧開了嘴,直接撲了過去……
「壞蕭平,見你可真難!」
蕭平接住她,大力擁抱,笑容頗為爽朗,「這不見著了嘛。」
荊詞起來,毫不手軟利落地捶了他厚實的肩膀一下,「蕭大忙人,日理萬機啊。」
他無謂地扯著笑容,熟絡地拍了拍荊詞,「救了環兒,多謝。」
荊詞翻了翻白眼,「這有什麼可謝,我幫的是環兒,又不是你。」
「蕭平可真矯情,」蕭安上前,「環兒是與咱們仨一同耍過的玩伴,又不是我嫂子,哪需你謝啊。」
「蕭安,你這臭丫頭——」蕭平二話不說便按向蕭安的脖子,嚇得蕭安趕忙躲到荊詞背後。
「啊——荊詞救我哈哈——」
荊詞忙護著她,「說得是,說得是哈哈哈……」
蕭平與環兒早暗生情愫,大家都心知肚明。
三人打鬧間,荊詞突然注意到蕭平手上一嵌著銀飾的物品。
「咦,這是什麼?好生漂亮。」
蕭平索性停下打鬧,將手中之物遞給她,「喏,你的生辰禮物。」
「哇,是一把短匕。」荊詞打量著手中的短匕,硬朗有型而不失精緻。
蕭安見兄長以此作為給女兒家的禮物,不禁鄙夷,「真沒情調。」
「很漂亮啊。」荊詞拔出短匕,鋒利剛硬,是把好匕。刀鞘上鑲嵌著金銀紋飾,做工繁雜,低調而奢貴。
蕭平朝蕭安挑了挑眉毛,滿是得意,「我可是尋了好久又費了大力氣才得手的,知道你定會喜歡。」荊詞與一把女兒家不同,他自認為非常了解她。
「知我者莫若蕭平。」荊詞隨即轉向蕭安,眨巴著眼睛嬉笑道:「蕭安的呢?」
「你生辰早就過了,哪有補送禮物的說法。」
「你不會根本就沒準備吧?」她撇嘴,往年生辰,蕭安可是早早就備好了禮物的。
瞧著她的模樣,蕭安不禁笑,「瞧你,多大了還跟孩子似的計較禮物。」
丫鬟走進來,畢恭畢敬福身道:「阿郎命郎君去書房。」
「成。」
「蕭嬸嬸和環兒可在府上?」
「阿娘在呢,環兒暫時住在洛陽,待時局再穩定些再把她接長安來。」
荊詞興奮道,「那我去向蕭嬸嬸請安。」
「我跟你一起去。」
三人同時出門,興高采烈分別走向書房和正房。
豈料,荊詞和蕭安行到正房外,被丫鬟攔了下來。
「小娘子、楊小娘子,娘子正在歇息,不便見客。」
「這個時辰阿娘不是早就起了嗎?」蕭安訝異。
「嗯……娘子昨夜睡得晚了些,故而尚未起身。」
「既然蕭嬸嬸還在歇息,咱們就別打擾了,等蕭嬸嬸起身了再過來請安。」荊詞對蕭安說,反正她們都在長安,不急在這一時。
「阿娘知道荊詞來咱們府上了嗎?」蕭安狐疑,阿娘素來喜歡荊詞,豈會錯過這重逢的時刻?
「奴婢會在娘子醒后稟報娘子。」丫鬟垂首,恭恭敬敬道。
「別忘了啊。」
荊詞與蕭安轉身返回她的閨閣,一路上蕭安頗為心神不寧。自從到了長安,豈止是她變了,阿娘和阿爹都變了,似乎……倆人的情感生變了。以前吃飯都是一家四口一起吃,如今阿娘說她和蕭平長大了,在各自的房內吃飯即可。而她暗暗打探過,阿爹與阿娘並不一起進食。阿娘對待阿爹,著實冷淡了許多。
「蕭安,你怎麼了?」荊詞扯了扯游神的蕭安。
「沒、沒事兒。」
倆人沒回蕭安的院子,不知不覺走到了蕭府的後花園。
「蕭平以後都不讀書了嗎?」蕭平是蕭家獨子,還未弱冠就棄學,是否不妥?
「跟在阿爹身邊做事,我瞧阿爹沒有讓他上學堂的意思。阿爹說蕭平生來是武人,倒不如跟他見見世面。」此時的蕭安一臉嫻靜。
荊詞點頭,看來蕭伯伯是考慮過的,「那你呢?」
想來在洛陽的時候,他們三個可是從小一起跟著夫子念書的。
「自從來了長安,阿爹便安排了棋藝先生給我教學,我日日都得練棋,不過今日你要來,我便推了。」
「蕭伯伯真是有一雙慧眼,因材施教。」
「你呢,可還在隨夫子念書?」
荊詞撇嘴,頗感無奈,「除了念書,我能做什麼。」她既不像蕭平、蕭安,各有天賦,也不像二姐、三姐,各有專攻,開春后只能和李諶一起念書了,但是李諶的念書天賦也比她高出許多。
「開卷有益,女子當多讀書,博古通今,聰慧的女子才不至於被人擺弄利用。」
「誠然。」
…………
蕭府書房。
蓄著鬍子的中年男子坐在書桌前,盯著站在眼前的蕭平,臉上看不出喜怒。
「見著荊詞了?」
「見著了,荊詞還跟以前一樣。」蕭家一夫一妻,家庭成員結構簡單,一家四口相處起來輕鬆隨意,蕭平答得甚是隨意。
「今時不同往日,你和安兒以後少同她來往。」
「為什麼?有什麼不同,荊詞不過是到了楊家罷了。」蕭平不解。
「沒有為什麼,照做就是。」
「可是……」
「兒啊,」蕭至忠從椅子上起來,走到蕭平身邊,意味深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蘭陵蕭氏里,你是你這字輩的長子,亦是為父的獨子。朝中之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你得自己觀察領悟,你背負的……可是整個蕭氏的命運。」
蕭平頓了頓,欲言又止,最終垂首應,「是。」
「去吧,喚你阿娘,咱們一起用膳。」
「阿爹沒別的事了?」蕭平奇怪,阿爹不是有正事把他叫過來嗎?
「有啊,」蕭至忠朝兒子揮了揮手手,「叫阿娘過來一起用膳。」
這就是第二件正事。
蕭平一副莫名其妙,但還是轉身走去母親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