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籌謀
李諶抱著望兮,默默看著荊詞,片刻方道:「四姨,我不是楊家人。」
荊詞輕笑,「曾幾何時,我也說自己不是楊家人,可如今……還不是被情形逼到如此境地。」
「呵,是啊,我們都是迫不得已……」
「罷了,我不逼你選擇,你好好讀你的書吧,這些事你摻和不好。」
「我沒說完,」李諶繼續道:「我雖不姓楊,但你們都把我當自家人看待,如此……我怎麼置身事外?」
「我知你不喜歡長姐,但她畢竟是你的母親,你做不到與她對抗。」荊詞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的原因。
李諶垂眸,輕嘆,「知我者莫若四姨。」
荊詞神色頗為無奈,太多人像他這般,陷入兩難,理想與親人、自己心中認定的「正」與他人認定的「正」,這種兩難,可謂無解。
「你就安心念書吧,放心,我與長姐好歹是姐妹,我們都不會做得太絕。」
李諶放下望兮,作了個揖,滿腹真誠,「多謝四姨理解。」
…………
因著過年,朝廷官員休沐的休沐,外派官員回鄉的回鄉。
臨淄王李隆基、李隆范等一干出任州郡的王公貴子們皆紛紛回長安,享受過年的繁華熱鬧。
長安臨淄王府。
是日,李隆基邀請了崔琞、荊詞、薛崇簡以及自己的弟弟李隆范過府宴飲。
與他們宴飲,荊詞素來穿男裝。
「不過有一事我不明白,薛二郎為何讓武韻入宮伴駕?」李隆范邊倒酒邊道,雖然身處外地,但長安這些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武韻已從太平公主府遷到薛二郎的府上,想必二人關係不簡單吧。
崔琞執起酒杯,神色打趣地附和道:「是啊,咱們的王四郎可是鬧著自己要進宮呢,如此一來,機會生生被搶了。」
「胡說什麼。」荊詞白他一眼。
「韻兒一直留在我府上,於她的名聲畢竟不好,再說,她進宮能幫我們探得消息,這樣一想,她再適合入宮不過。」
「喲,還怕人家名聲不好咧,」李隆范笑得很曖昧,「人家武韻可是巴不得留在你府上的。」
「宮內兇險,武韻應付得來嗎?」荊詞道。
「放心,皇后和武三思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她不會虧待他的孤女。」薛崇簡顯然將一切都想好了。
「我看皇后最近不甚老實,恐怕不久便會有異動,咱們要緊密觀察,做好萬全的準備。」崔琞神情嚴肅。
李隆基看向眾人,徵求大家的意見,「我若裝病,留在長安暗中觀察皇后的一舉一動,大家覺得如何?」
「不可,若皇后真的要剷除異己,相王和你恐怕會首當其衝。」
「我也覺得不好。」
李隆基眉頭微蹙,「照這麼說來,我阿爹豈不是處於危險之中?」
「我會囑咐觀國公,力保相王。」荊詞道。
「我想以我母親的性子,定會想方設法牽制住皇后,畢竟三足鼎立,相王倒了,下一個就是我母親。」薛崇簡道。
「總之,有勞各位費神了,還請多多照看我阿爹!」李隆基朝眾人作揖。
「放心吧……」
…………
宴散之時,儒雅如薛崇簡,他明禮先行了一步,走之前不忘拉欲同荊詞扯東扯西的上李隆范。
荊詞和崔琞緩緩走在後面,閑適地言談。
「我甚是好奇,這兵馬,你究竟藏在哪裡?」荊詞知道他所花千金,養了幾千精銳。
崔琞笑而不語,神色頗為神秘。
「連我也不能說?」荊詞揚眉,一臉無所謂,「罷了,不說便不說,說不定哪日我就倒戈了。少一個人知道,多一重保障嘛。」
崔琞看著她,「並非不能說,只是你的任務不在此,知道了徒增牽挂,分散注意力。但你若想知道,我告知你便是。」
「不必,」荊詞想了想道:「如你所說,知道了也是分散注意力,我目前還是要好好提防長姐和凝聚楊家的實力。」
崔琞點頭,「自己多注意安全,對了,我現在得去太平公主府赴宴。」
今日幾人在李隆基的府邸聊得晚了些,崔琞不得不立馬趕去太平公主府。
荊詞頗為不解,「怎麼,難道太平公主還想拉攏你不成?」
「她知道我親相王,肯定不會投靠她,此行不過是陪我父親吃頓飯罷了。」太平公主的駙馬武攸暨終究是他父親,年節一同吃一頓飯,再正常不過。
「好,那……我回府了。」岔路口,二人停下來,荊詞看著他道。
「嗯,你回去吧。」崔琞亦看著她。
荊詞遂拉著馬繩,朝左邊拐彎,剛走幾步,她突然回眸,沖身後含視著她的人道:「我真的回去了啊。」
崔琞驀然一笑,鬆開馬繩,上前幾步擁了擁她,爾後道:「路上小心。」
荊詞笑著點頭,跨上馬,緩緩朝前面駕去。
眼看她的身影遠去,崔琞才跨上馬,朝太平公主府飛馳而去。
…………
大明宮,皇後殿內。
皇后正與宗嫻對弈,武韻在皇後身旁觀棋,不時為皇后倒茶。
此時,一宮女走進來,畢恭畢敬地福身對皇后道:「皇後娘娘,安樂公主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嬌滴滴的女聲傳來,「母后——」
隨後,一富貴美艷的女子扭動著腰肢,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宗嫻和武韻當即起身,向安樂公主行禮。
皇后抬頭看見愛女,面含喜色,「你可算進宮看我了。」
「母后別這麼說嘛,我也是很忙的。」安樂坐到皇後身旁,挽著她的手臂嬌嗔。
「你們先退下吧,我和公主說說話。」皇后對一旁靜候的宗嫻和武韻道。
二人遂福身告退。
「母后突然召女兒來,所為何事啊?」安樂公主歪著頭看向皇后。
「裹兒,你多久沒見你父皇了?」
安樂公主垂眸想了想,「自入冬后便會再見,怎麼了?」
「過年時你著了風寒,不便入宮,你父皇竟也沒去公主府看望你,如今你病癒,他也沒聲沒響的,你說說,他這父皇是怎麼當的?還在不在意咱們母女?」皇后一派正經,語氣間的怨怪之情再明顯不過。
「是啊,父皇都好久沒召見裹兒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父皇沒召見我,我也沒進宮看他啊。」
皇后握住安樂公主的手,盯著她道:「你進不進宮是一回事,他牽不牽挂你又是另一回事。裹兒,你還想不想當皇太女?」
「當然想!」安樂公主堅定地點點頭。
「唉,你父皇無能,這江山……恐怕守不住了。」
安樂公主咬著下唇,若有所思了片刻,末了莞爾一笑,「母后說得是。您是皇后,女兒又是李家的公主,父皇守不住江山,只有咱們來替他守。」
皇后見安樂公主如此,一雙凜冽的鳳目不禁泛起笑意,她的公主果然聰明,一點就透,「好!」皇后滿意地點點頭,「裹兒,你聽母后說,從今以後……」
二人說話聲音響亮,絲毫不加避諱與節制。
「母后!」
皇后的話語突然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不知何時,殿門口已站了一個身影,怔怔地看著座上肆無忌憚地討論的皇后和安樂公主。
皇后與安樂公主抬首,看見那人的身影,不禁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