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六年級開始了，最大的變化是，愛學習的孩子，變得忙了，不愛學習的孩子，變得迷茫了。
只要是有點希望升入優秀中學的學生，家長都會想盡辦法讓其變得更優秀，老師都會絞盡腦汁讓其提升班級的平均成績，校長都會費盡心血讓其拉動學校的升學率，所以，苦的是優秀的學生，累的是優秀的學生，遭罪的，更是那些優秀的學生。
韓曉磊身邊的同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各種各樣新的輔導書籍，什麼小學語文1+1，精品輔導教材，琳琅滿目，種類繁多，這樣韓曉磊記憶深刻，上課的時候，這些學生邊看著教材，邊看著這些輔導書籍，似乎更能跟上老師講課的節奏，究竟是教輔真的掌握了老師講課的節奏，還是老師講課的節奏附和著教輔，韓曉磊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韓曉磊買了一本教輔，才發現，老師上課出的習題，都是教輔上面的，怪不得有些學生回答的那麼快，而且，他們知道答案知道的過於直接，反而破綻百出，露了馬腳。
韓曉磊依然不屑於與其競爭，他們看了教輔就讓他們看去好了，知道了答案想得到老師的表揚就讓他們受表揚去好了，韓曉磊雖然不明確知道什麼才是對的，但是總覺得那般虛偽的求得認可是不對的。
還有一個現象讓韓曉磊百得不思其解，那就是很多優秀的學生白天在課上都直打瞌睡，現在這麼關鍵的時期，難道不是應該精力充沛信心百倍的時候么？怎麼還能萎靡不振了呢？
朱博是韓曉磊班級里中規中矩的一個好學生，雖然身體並不怎麼強壯，但是一直擔任班裡的體育委員，大概是因為朱博在體育課上喊出的整齊響亮的齊步走口號，朱博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眼睛略顯突出。當然，作為班級幹部成員，朱博的學習成績也不會很差，但是一直並不太突出。
這一學期變化最大的就是朱博，以前朱博的成績一直在班級的10名左右徘徊，對於50左右的班級來說，這樣的成績應該算是優秀的，但是最近，就在最近的幾次考試，朱博的成績明顯有了飛躍，有幾次甚至達到了班級的前三。
「喂，朱博，都下課了，你也不出去玩，就在桌上趴著。」課間，韓曉磊來到朱博身邊。
「困呀，好睏，昨天補課到10點多呢。」朱博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睜開。
韓曉磊的謎團似乎一下子解開了。
「補課？在哪？」韓曉磊依然繼續問道。
「我家裡呀，媽媽找的家教，來我家給我上課。」
「原來這樣呀，怪不得你這麼困呢。」
「嗯，不光是我，咱班好多同學都找了家教呢，為了初中嘛。」
韓曉磊若有所思，第一次覺得家教的概念原來離自己這麼近，當然，發生在同學身上也算一樣，1999年秋天，對於整個中國的教育體制來說也算剛剛起步，從1977年恢復高考算起，也不過短短的22年而已，對於教育這條歷史長河來說，22年可謂算得上滄海一粟，但是伴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大潮而來的教育系統的變革，早已日新月異，如花似錦，爺爺奶奶們大概都沒聽說過家教這一詞，但表面上平靜的德懷鎮第三小學，其實已經暗藏波瀾。
班級里總有那麼幾個學生上課開始打瞌睡，其中有優秀的學生因為家教補課，也有濫竽充數的學生在真睡覺，在課堂上班主任其實很難分辨誰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從成績上來說，這便一目了然，打瞌睡的那些學生里，通常成績都分佈在兩個極端，要麼直線上升，要麼下降成了直線。
當然，韓曉磊覺得也不排除那些確實因為補課而成績直線下降的，本來上課正常的聽課做習題成績可以保持在中游水平，但是因為晚上補課而身心疲憊，導致白天聽課效率下降，而晚上補課依然精力不集中，導致惡性循環，循環來循環去，本來在班級里排中游的成績，一下子被衝到了下游，下游又接著被衝到了岸上，最後徹底擱淺死在了岸邊。
朱博本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開始變得失去光芒，但是朱博本來暗淡無光的成績卻開始漸漸顯露光芒；朱博本來體育課上整齊響亮的齊步走口號開始變得沙啞，但是朱博本來聲嘶力竭的前途卻似乎已經開始向輝煌的明天怒吼咆哮；朱博本來充滿活力的青春已經開始變得失去顏色，但是朱博本來一片蒼白的升學前景已經開始變得五彩斑斕！
韓曉磊突然想起了一個詞，素質教育，但是看著身邊昏睡過去的朱博，這個詞韓曉磊似乎沒懂。
這場補課風波不知道還要吹多久，身邊的朱博不知道還要睡多久，琳琅滿目的教輔不知道還要賣多久，優秀的學生不知道還要忙多久，學習不好的學生不知道還要迷茫多久。
1999年，這個世紀馬上就要過去了，韓曉磊才12周歲，德懷鎮第三小學的教學大樓去年剛粉刷一新，新學期來了又走，期末考試完了又來，轉眼間韓曉磊在這裡度過了6個年頭了，從接受期末教育算起，大概6周歲韓曉磊就在奶奶家北側樓的張老師家裡進行幼兒園教育，然後7周歲來到了德懷鎮第三小學開始上一年學前班，然後接著就是小學一年級至今，轉眼間，韓曉磊已經接受了6年多的教育了。
對於張老師家的幼兒園教育，其實幼兒園就是張老師家，其實張老師家和韓曉磊奶奶家前後樓相望，那段時光韓曉磊很快樂，每天用綠色的小籃子裝滿了水果和零食，奶奶牽著韓曉磊的手，洋溢著滿滿的快樂和幸福，到張老師家度過開心的一天，唯一不足的是，韓曉磊特別不喜歡午睡，其他小朋友在中午都在午睡的時候，只有韓曉磊自己一個人在那靜悄悄的玩玩具和積木。
時間過得多快，像跨欄跑道上飛馳的劉翔，像伸手咫尺籃筐的姚明，像回眸微笑讓人銷魂到忘掉時間的鳳姐，總之，此時此刻，韓曉磊一個人站在這校園裡，45度角仰望天空，任烏飛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