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韓曉磊的穿衣實在是單一的很，上學的時候基本上就是校服，周末的時候就是亘古不變的那幾件外衣，但是比校服和那幾件外衣歷史更源遠流長的，便是冬天奶奶為韓曉磊做的棉衣和棉褲。
其實隨著改革開放後人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自己做衣服的人們已經越來越少了，但是，自己做出的衣服帶來的那份溫暖卻從未減少，時至今日，送給他人自己親手做的服飾依然是最暖人心扉的事情。
奶奶給韓曉磊做的棉衣和棉褲全部衣料都是自己買來的，然後認真的剪裁，一針一線的縫製，這些衣料具體怎麼買來韓曉磊不是很清楚，因為自己大部分時間都要在德懷鎮上學，只是周末來到奶奶家，晚上的時候，奶奶便會拿出半成品棉衣褲鋪在床上開始縫製，韓曉磊也會躺在棉衣褲半成品上面，那種親切的感覺再無法企及。
偶爾奶奶還會讓韓曉磊去紉針，奶奶雖然眼不花，但還是喜歡讓韓曉磊去紉，這是韓曉磊和奶奶之間在家務上為數不多的互動，韓曉磊紉完針會興高采烈地的拿給奶奶，成就感十足，奶奶接過針繼續一針一線的縫製，韓曉磊有時候會托著下巴獃獃的看著奶奶，冬天的三家子，外面的天氣很冷，奶奶家裡的暖氣也不是很暖，可是房間里奶奶一針一線編織的那份愛，卻熱的發燙。
棉衣和棉褲裡面需要自己填進棉花，如果質量低下的那就叫做黑心棉，但是奶奶填進韓曉磊棉衣褲裡面的棉花都是上好的，通常奶奶都會在韓曉磊棉衣裡面縫製一個暗兜，韓曉磊會把所謂的五元、10元大票放在裡面保藏，這些暗兜其實也就是韓曉磊最早接觸到的里懷兜，像西服一樣。
奶奶會在真正的三九寒天來臨之前把這些棉衣褲讓韓曉磊穿上，然後在冬天過去很久還會堅持讓韓曉磊穿著棉衣褲，在奶奶的觀念里，保暖是最重要的事情，有時候還會嚇韓曉磊說，如果現在不保暖，等到年紀大的時候關節就會很痛，或者說這並不是嚇唬韓曉磊，保護好冬季里的關節確實非常重要。
任憑冬天班級里的同學們穿的花枝招展，韓曉磊依然我行我素，任憑冬天班級里的暖氣熱如酷暑，韓曉磊依然我行我素，任憑冬天體育課上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都邁不動步，韓曉磊依然我行我素。
諸多不便確實不便，這不能否認，但是在那段歲月里，奶奶親手縫製的棉衣棉褲陪伴著韓曉磊一路走過，穿著確實是厚重，室內確實是悶熱，美觀確實是愚挫，可是至少在那段歲月里，韓曉磊是健康的，韓曉磊是溫暖的，韓曉磊是被愛緊緊包圍的。
冬天裡的孫寶財，穿著很隨意，這符合寶財一貫的性格，寶財沒有奶奶為他縫製的棉衣棉褲，但有家人給買的新毛衣，但是很明顯市面上光鮮亮麗的毛衣沒有韓曉磊的棉衣棉褲更暖和，寶財在冬天裡經常會流鼻涕。
當然流鼻涕只是一個跡象，這種跡象傳遞的一個信號就是冷，寶財任鼻涕肆無忌憚的流，不拘小節的寶財也從來不買手套，走在外面如果凍手了就把兩隻手互相插進袖筒里，韓曉磊也不知道這招寶財是從哪學來的，反正校門口經常有馬車停在附近，上面的馬車夫冷了就這樣保暖手。
有時候寶財走在外面，雙手互插在袖筒里，鼻涕偶爾流下來，寶財也不願意拿出手來簡單清理一下，就直接用胳膊袖子擦掉鼻涕，這一幕讓韓曉磊更加覺得寶財和門口馬車的行為有異曲同工之妙。
擦完鼻涕的袖筒當然不會和未擦過的一樣，鼻涕經過固化、液化、凝結、升華等等複雜的工序，已經在袖子上留下了一片不可磨滅的印跡，在袖子上的表象簡單點描述就是「油光嶄亮」，冬天天黑的早，臨放學的最後一節課班級有時候會打開燈，韓曉磊有時候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孫寶財，寶財的袖子反射回來的光會特別刺眼。
寶財並不像韓曉磊、孫曉龍那般熱愛學習，所以下午的自習課很多時候都會不知不覺睡著，不是有那句俗話么，「情到深處安身自由，睡到深處口水自流」，寶財便是後者，一睡起來就有面癱患者的初期徵兆，臉上什麼器官都不太好使，口水流的更像是98年洪災決堤的三峽大壩，看見寶財這嘴這臉這嘴臉，真是長使英雄淚滿襟。
教室里睡覺姿勢無非就是那幾種，寶財學習不好，想到的睡覺姿勢更是有限，基本上就是枕著胳膊睡，然後口水傾瀉而出，澆灌在袖子上，袖子的這裡，袖子的那裡，還有「油光嶄亮」那裡。
孫寶財在醒後會下意識的吸一下流出的口水，幾乎每個人都會這樣，但是每個人吸入的卻不僅僅都是口水，寶財流出的口水在「油光嶄亮」區域已經經過複雜的物理化學反應，基本上物質已經融為一體，然後寶財下意識的一吸，額，韓曉磊看見這一幕不禁乾嘔了一下。
寶財下意識的吸完口水還會下意識的吧嗒吧嗒嘴，好像吃到了什麼美味，然後抻個懶腰，變得活力充沛，迎接新的一夜，因為通常這個時候不是下課就是放學。
韓曉磊沒有研究過吃鼻涕到底有什麼壞處，但覺得至少不會有什麼好處，很多時候韓曉磊都想去提醒寶財去換個姿勢睡或者吃些感冒藥或者多加些衣服，但是韓曉磊發現，在寶財感冒流鼻涕的時候，他通常都是很用力的去抽鼻涕，然後咽下什麼東西，想到這，韓曉磊不禁又乾嘔了一下。
寶財陪伴韓曉磊度過了很多個冬天，韓曉磊親眼看著寶財茁壯成長，回憶里那些個冬天有時候真的很冷，但是奶奶給與的溫暖，孫曉龍和寶財的陪伴，讓韓曉磊變得更加的勇敢和堅強，讓韓曉磊變得更加的成熟與寬容，同時也讓韓曉磊面對生活中的那些噁心事，不再乾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