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二章 一個好夢
被羈押了這一段時間，他的面容變得成熟不少，有了黑硬的鬍鬚，目光深邃，看上去比原來更加成熟不少，乍一看竟給人一種三四十歲的感覺。
數百名記者蜂擁而上，拋出各種問題，卻通通被包括風管家在內的神恩白家之人以修為阻擋在外。
從頭到尾，白浩然沒有說一句話， 僅是淡笑地向鏡頭看了一眼，然後一頭鑽進漆黑的磁浮長車中，在車隊的護衛下迅速離去。
意料之中卻又脫離期待之外的結果，很快令媒體和網路上都是一片謾罵之聲，控訴權貴玩弄法律，輕視生命！
地球和月球各處，都開始出現了大規模的遊行示威，一片討伐之聲。
沒有人看到，當白浩然鑽進磁浮長車中之後，臉上的淡笑，便被冷漠所代替。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眼前卻出現了昨天的那一幕，那是星魂死去時怒目圓睜充滿不甘和悔恨的眼神。
殺死星魂的，僅僅是一張紙，一張用水浸透之後輕輕貼在星魂臉上的紙。
那時候的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星魂的身邊，看著星魂做著用的掙扎，看她不斷起伏又最終歸於平靜的胸膛。[
我會替你活下去。
當白浩然揭開那張承載著星魂的生命的紙的時候，他在心裡對死去的星魂默默說道，心中多少是有些感慨。
先天大圓滿又如何？
到頭來，不過命比紙薄。
而我，白浩然，要活著，活得比誰都久。
「給我安排一個替身，準備一艘去地球的太空艦……地球上，我有一個必須去見的人。」白浩然閉著眼睛對坐在身旁的風管家說道。
「是。家主。」
風管家對白浩然恭敬依舊。
……
凌逸也有一個必須要見的人。
對白浩然的判決結束之後，凌逸又在家裡多呆了一天，這才動身前往帝都……旁邊的津元市！
津元市是距離帝都僅有一百多公里的一座大城市。素有帝都咽喉之稱。
三大古武家族中秦家的大本營便是坐落在這裡。
古武秦家，是三大古武家族中唯一沒有將大本營落在帝都的家族。
秦家的崛起。是在帝邦成立數百年之後，這個神秘的古武家族一出現，便以其強大的底蘊震驚了世人，一下湧現出**名先天強者其中還有先天大圓滿強者的巨霸，誰也不敢忽視。[
時過境遷，秦家到了這一代，仍然是枝繁葉茂。雖然沒有了先天大圓滿強者坐鎮，但卻有兩名先天后期高手。
其中一人，是當今秦家的家主，秦安。
另外一人。卻不是秦家的人，而是外姓，名為華真道，百年前以客卿身份進入秦家，甘願為秦家驅使。後來成長起來，成為秦家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凌逸抵達津元市之後，並沒有前往秦家大本營，而是一路往東，到了東郊外的一片古老宮殿式建築外。
在這個到處充斥著流線型高聳建築的時代。城市邊緣出現這樣一片彷彿與世隔絕的古老宮殿建築群，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過久而久之，人們也就習以為常——有錢人干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奇怪，有人還在自己家的地面兒修長城呢！
更何況，建造這座充滿古典味道莊園的，是那位素有商場不敗神話之稱的秦家三少，那就更不奇怪。
沒錯，凌逸要見的人，就是秦家三少。
當初在太陽鳥號上第一次重新見到白浩然，凌逸就感覺自己體內融合的屬於徐福的殭屍血有了感應，毫疑問，將白浩然變成殭屍的，很可能就是這位秦家三少……或者是，始皇帝。
如今，看到眼前這一片古秦風格的建築，凌逸就更加確信了。
看起來，這是偽裝了身份的始皇帝，是一個懷舊的人。
清晰地感應到，始皇帝就在前方某座宮殿之內，凌逸腳步一踏，已經是聲息地施展了白虎步，悄然潛入。
繞過外面的守衛，進入宮殿群的範圍之後，凌逸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太冷清了，這整片宮殿群，除了把守數個守出入口的十餘名安保，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人，冷清得彷彿鬼城。
不過，位於中間位置最雄偉宮殿中的始皇帝，是沒有假的！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凌逸才更加覺得詭異。
這位始皇帝，就好像早就知道他要來，所以將人清空，掃榻以待。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
凌逸目光一凝，身形在正中央那座大殿外顯現出來，微微抬頭，看見牌匾用一塊紅布遮擋著，然而以他的目力，自然是能夠一眼看透紅布，看到牌匾上的「阿房宮」三字。
連阿房宮都出來了？凌逸啞然，不過也知道這不過是始皇帝懷舊的象徵而已，真正的阿房宮恢宏龐大，又豈會就是這麼一個孤孤單單的小宮殿？
低沉的吱呀聲音中，殿門被凌逸伸手開，看到了裡面的情形。
只見二十多公尺外的高台龍座上端坐一個年輕人，身穿古服，頭戴珠冕，身材雖不魁梧，眉目間卻有種不世的威嚴。
這是帝王之威。
剎那間，數千年前和數千年後，彷彿時間重疊，凌逸彷彿看到了始皇帝接受群臣朝拜的壯觀情形。
然而終究只是一場空。
空樓冷殿，皇者端坐龍椅之上，面前已一人，有種悲壯凄涼。
目光和龍座上的年輕人對視，凌逸微微一笑：「秦家三少？還是……秦始皇？」
「你可以叫我嬴政。」年輕人說道。
凌逸點頭道：「好的，那我就叫你秦贏。」
嬴政一愣，隨即『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雖然凌逸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嬴政長得很帥氣，笑起來很好看，身上更是有種別人模仿不來的貴胄氣質。讓人很難對他產生惡感。
「你似乎很不喜歡我？」嬴政問道。
「坦白說，我很討厭你。」凌逸淡淡道：「不過，在討厭你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先確認一下。」
嬴政道：「如果你想問，是不是我將白浩然變成了殭屍。我的回答是……是！」
「看來我果然很討厭你。」凌逸閉上了眼睛，緩緩睜開，眼中變成了冷漠：「為什麼？」
嬴政的目光中出現了熱切，他緩緩道：「因為有人告訴我，只要這樣做，將來就會有人在今天在這裡站到我的面前，而這個人。可以幫我擺脫這個延續了數千年的詛咒，讓我從殭屍變回人！」
凌逸的瞳孔驟縮，心中激『盪』不已，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怎麼可能？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人能夠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會來到這裡？是嬴政在故布疑陣，還是……
凌逸腦海中陡然出現了一個讓他覺得悚然的猜想，他盯著嬴政問道：「那人是誰？」
嬴政語氣幽幽道：「我也很想知道答案，我只知道，『它』是數千年前指點我在某地建造始皇陵的人。是讓我在某個時刻躲入地下陵，陷入沉睡，因而躲過神話時代浩劫的人，是告訴我說，會在這個時代遇上我想要遇上的人的人……它。似乎所不知。」
凌逸心頭激『盪』難平，能夠算計好一切，甚至知曉過去未來……這樣的人，除了那神秘的想要鑄造第六神器的伏羲傳人，還會有誰？
在聖武堂的時候，太上老君殘識說，他很可能已經被盯上，凌逸那時候還沒有完全相信，畢竟，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應該沒有人知道他是帝僵傳人！
而現在，凌逸確信了。
那伏羲傳人的確是恐怖非常，演過去未來，隨手布局，便化腐朽為神奇……這嬴政，是伏羲傳人在神話時代終結之戰尚未開始之前，就已經埋下的棋子，直到數千年後的今天，這枚棋子發揮了作用，引領他來到了這裡！
眼前之人，明明只是嬴政，然而凌逸卻彷彿看到，在嬴政的身後，更有一道神秘高大的黑影，眼神冷峭地注視著自己。
「伏羲傳人，你是要以這樣的形式，來正式向我宣告自己的存在嗎？通過如此迂迴的布局，才最終站立到我的對立面……你是想讓我感覺到你的恐怖與可怕？」
凌逸心中生寒的想著，如果這伏羲傳人真的算遺策，自己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演算計之中，想要贏得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對！
凌逸陡然一凜，盯著嬴政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它應該在這個時代跟你接觸過吧？是它，指點你，讓你去將白浩然變成殭屍？」
嬴政一愣，隨即點頭道：「不錯。它的確有在半年多前跟我接觸過，告訴我說，只要將白浩然變成殭屍，就能在今天遇上可以將我變回人的人。」
凌逸臉上神情微微放鬆，然後話題一轉：「那麼，秦家是你建立的？你的蘇醒，是在兩千多年前？」
「不錯。」嬴政點頭道。
果然……凌逸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伏羲傳人，你這招虛張聲勢，沒有用啊！
表面看起來，伏羲傳人的確是很厲害，似乎真的能夠演未來，從神話時代算到了末法時代，可是仔細一想，這其中其實有著漏洞。
首先，如果伏羲傳人早在神話時代就已經算準了他這個帝僵傳人會出現在這個年代，又何必讓嬴政在兩千多年前從始皇陵醒來？在最近幾年醒過來不是更加顯示自己的厲害？
其次，如果它真的演到了未來的一切，就不可能不知道白浩然的存在，又何必在這個時代再度現身，指點嬴政將白浩然變成殭屍？
不過，伏羲傳人能夠在指點嬴政之後，算到今天他會出現在這裡，也算是厲害了，但卻絕對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玄乎。
這時候，始皇帝嬴政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他站了起來。攤開雙手，順著九級台階一階階走下，目光熱切地看著凌逸。道：「來吧，我命運中的人。將我從殭屍變回人，讓我擺脫這亘古的詛咒。」
這時候的嬴政，也是秦家三少，根本不知道眼前這戴著面具的殭屍是凌逸！
對於凌逸，嬴政其實並不陌生，或多或少有所關注，卻最終沒有產生真正的交集。直到今日！
「你是白痴嗎？」看著面龐上籠罩著一層神聖光輝的嬴政，凌逸冷冷地說道：「那個人有告訴你說，能夠讓你變回人的我會來到這裡，但有沒有告訴你。我就一定會把你變回人？」
嬴政的身子頓時一僵。
沒錯，它的確是沒有肯定地告訴他說，他最後能如願變回人！
嬴政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隨即，他的面龐出現了恐慌。再度抬腳，步伐卻已經沒了之前的從容，變得有些急促：「不，你一定要幫我，我等了你四千年多年。四千多年啊……我求求你，求求你幫我解脫……」
咚！
下完台階之後，堂堂秦始皇帝，居然一下跪在了地磚上，還隔著十來公尺的距離，就只用膝蓋走路，跪著走向凌逸。
凌逸淡淡地道：「殭屍的生命力雖然強大，但是以這個時代的武器科技，你想要死去也不是辦不到的事，你為什麼不『自殺』？」
「因為我不想到死都是殭屍，就算是死，我都要以人的身份死去。」嬴政語氣堅定地道，有種彷彿烈士般的堅決。
凌逸默默語，這一位，是該有多討厭自己是殭屍，才會這樣啊，所謂的帝王的真龍天子般的驕傲么？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看著一臉乞求之『色』的嬴政，注意到在他的身外僅僅繚繞著一道怨念，而這道怨念，如意外，應該是屬於白浩然了。
也就是說，從古至今，嬴政就只有主動咬過白浩然一人。
這在凌逸看來，多少是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在歷史文獻的描述中，始皇帝嬴政殘暴非常，焚書坑儒，人命草芥，居然忍住沒有吸食人血？莫非此人內心身為真龍天子的自我膨脹，真的是已經到了一個極致？不容自己墮落成為邪物？
從嬴政的身上，凌逸看到了變成殭屍后的另外一種人生態度，和他、白浩然以及星月都截然不同的態度。
凌逸看著跪在地上的嬴政，緩緩道：「所以，如果讓你變回人，就算要你馬上死，你也甘願？」
「是。」嬴政沒有遲疑地道：「我已經活得夠久，生命對我來說已經是煎熬。」
「那秦家怎麼辦？話說回來，你都變成殭屍了，難道還能生育？」凌逸好奇地問道。
「現在的秦家，其先祖只是被我收養的一個恰好姓秦的人類，跟我沒有血緣關係。」嬴政說著，語氣里有種堪破人生的徹悟：「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是人生常態，今日的秦家已是不弱，若是沒有意外，想必還能延續下去幾百年，就算最終滅亡，也是氣數使然，與我干。」
「那好，你若想死，我就成全你一死。」
凌逸淡淡說道，伸指一點，頓時從嬴政的胸口，有一滴殭屍心血飛脫出來，落入他的掌中。
收回殭屍心血的同時，凌逸將嬴政重新變回了人類。
嬴政頓時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感覺到了真正的屬於氣血流動的溫熱，而不是靠自身力量維持出來的假象。
數千年的等待，數千年的煎熬，終於到了得償所願的這一天，嬴政跪在那兒，『摸』『摸』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臉，再『摸』『摸』自己的胸膛，又哭又笑，淚如雨下。
「我是人了，我終於變回人了……哈哈，哈哈哈……」
充滿喜悅的笑容，在空曠的大殿中回『盪』，卻又多少顯得猶如秋風拂面般的凄涼。
「謝謝。」嬴政脫去頭上的珠冕，放在身側，然後朝著凌逸深深拜了下去。
「你只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
凌逸說完，轉身往殿門外走去。
和當初將白浩然變回人不同，凌逸將嬴政剩下的生命時間縮得極短，因為他知道，嬴政需要的不是生命，而是感受生命存在，以及，失去。
一個小時，對他來說，夠多了。
身後傳來了嬴政的聲音：「帝都銀行的保險柜，編號是……密碼是……裡面有一些東西，可以讓你得到秦家的一切，我所能拿出的謝禮，只有如此……」
凌逸沒有回答，沒有動作，腳步踏出殿門的剎那，身形便是消失。
而嬴政，脫去了身上的龍袍，裡面是一身普普通通的休閑裝。
他緩步走出了大殿，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了他的身上，溫熱的感覺滲透他的皮膚，他的臉上『露』出了恬然的微笑。
一個小時后，一個身穿休閑服的老人，坐在城市廣場的噴水池旁，緩緩低下頭去，像是進入了熟睡。
他手中的鴿子小食緩緩從指間散落，許多潔白的鴿子圍在了他的腳邊，咕咕地不斷啄食。
他的嘴角，含著笑。
那一定是個好夢。
……
解決了嬴政，凌逸的心情並不輕鬆，一方面是因為那裝神弄鬼的伏羲傳人，另一方面，是因為從嬴政的身上看到了可能屬於自己的某種未來。
一千年，一萬年……自己是不是也會有一日，變得像嬴政一樣生可戀，只求坦然一死？
人生，就像一場遊戲，一般情況下會有挫折，會有死亡，然而得到了帝僵心血的自己，就好像是開了八門神器的外掛玩家，怎麼都不會死，疑是會讓遊戲的遊戲『性』大打折扣。
不過……老子現在才十八歲而已啊，考慮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些，等真的有朝一日活得不耐煩了再像這種問題吧。
這個時候，凌逸豁達的人生觀發揮了作用，當即就不再去想這種註定不會得到解答的問題。
不過，對於伏羲傳人，凌逸卻怎麼也不能釋懷。
那傢伙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有沒有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線索實在太少了，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只能小心為上。
凌逸心頭糾結一番，坐上了軌道車，這一次，卻不是前往帝都，而是曾經就讀的立輔高中所在的太安市！
郭濤的家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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