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從來看不清現實
千落似乎是微微沉默了些許時間,然後她看著陸緋葉說道:「這樣沒有意思,也沒有用。」
她的話語平靜,卻似乎有些壓抑。
陸緋葉依舊淺淡笑著。
「怎麼會沒有用呢?至少你看清了,就會明白些什麼。」她慵懶平緩說道。
千落望向那宮女說道:「所以,這的確是做戲,她不會死對嗎?」
千落看著在自己懷裡發抖的宮女,沉吟道,「你會放過她的對嗎?」
陸緋葉微微搖了搖頭。
千落繼續說道:「你是想讓我明白什麼是身份上的差距嗎?」
陸緋葉笑著輕頷首說道:「你明白就好。」
千落想了想,抬眸好奇說道:「雲泥…之別?」
雲彩代表著天空,是永遠高高在上的,而泥土永遠被人踩在腳下。」
陸緋葉看著千落,目光微帶不屑,微微戲謔道:「你確定你真的懂了?」
千落看著宮女,道:「只要你放過她,我便真的懂了。」
陸緋葉懶懶捏了捏眉心,說道:「這樣說話有些累,你其實只要告訴我,你願意離開楓晨便好,雲泥之別不過是個託詞罷了,你看清也好,看不清也罷。」
千落道:「你先答應我放過她。」
陸緋葉道:「我不覺得你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千落道:「可是你需要我的答案,不是嗎?」
陸緋葉道:「你是個聰明人。」
千落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手指輕輕觸了下發間的水紋木簪,道:「不,他一直說我很傻。」
陸緋葉道:「可是你看得清現實,我可以答應你放了這個宮女,送她出宮,不過你得答應離開楓晨。」
千落似乎有些猶豫,然後道:「你這算是答應我放過她了?」
陸緋葉道:「只要你離開楓晨。」
千落安靜地看著陸緋葉,然後又低頭望向了懷裡依舊在顫抖著的宮女,沉默中似乎是在思量著什麼。
一條人命,所謂雲泥之別的現實。
千落垂眸,似乎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
直到一陣風卷過。
囚星花落了她滿頭。
千落忽然頑潑一笑,若雪原間的潑皮鶯鳥。
她放開了懷裡的宮女。
「其實,我從來看不清現實,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楓晨。」
陸緋葉神色一怔:「你這是什麼意思。」
千落著說笑道,聲音清脆:「我在耍你啊,你看得出來的啊,反正我就是看不清現實,你想殺誰便殺誰,只要你捨得,只要你覺得值得。」
千落的語氣很輕,還帶著一抹調皮的味兒,說話間長長睫毛輕顫。
現實便擺在眼前。
若是她看不清,那宮女還有必死的理由嗎?
千落低下頭,看著發抖的宮女說道:「你怕什麼呢?死都不怕還怕怎麼活嗎?」
陸緋葉手在袖子間輕輕顫了顫,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了她,今天她若死了,全然都是你的過錯。你會背著一條命內疚上一輩子。」
千落答道:「因為殺了她我也不會內疚,所以你不會殺她,沒有了理由你這樣殺了她,你會…內疚。」
話語中帶著一絲肯定,眨了眨眼睛的時候還輕輕地點了點頭。
陸緋葉笑:「你這是看不清現實,你知道你不可能和楓晨在一起。本宮不僅僅是想用一個宮女的命運威脅你,本宮是想讓你看清,你很卑微,所以本宮的權勢隨時都可以因為小到一盞茶的原因而讓你像這個宮女一樣很容易便消失在這個世間。」
千落道:「我從來就看不清現實,我只能看清我自己,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千落說得很慢像是在做一個陳述,陳述的不是解釋,而是事實,似乎思索了一下,千落又道:「既然覺的我卑微,那皇後娘娘為何還要找我來,千方百計地在我面前設局做戲呢?」
陸緋葉明顯怔了怔,她沒想到千落將話說得那麼直白,或者說是直接,因為直接,所以有些事情竟很難繼續說下去。
皺了皺眉頭,陸緋葉道:「你這是愚蠢的固執。」
千落說道:「我一直很愚蠢,也很固執,所以,若皇後娘娘沒有什麼吩咐我便先回去了。」頓了頓,她又道,「這裡太冷了,我不喜歡。」
陸緋葉不說話,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千落已經站起身來,那發抖的宮女抬起頭,看著千落也看著她的皇後娘娘,隨後低下頭,眼光瞥了一眼她曾經的最好姐妹。
確實有點冷,她默默地將自己縮做一團,手心裡有些瓷片扎破的傷口,可是奇怪地她卻感覺不到疼。
然後千落便走了。
鬆開懷裡的宮女,沒有一絲擔憂和留戀。
她的步子踩在混著碎瓷片和污水的囚星花上。
陸緋葉皺眉,似乎是有些憤怒,下意識想攔阻什麼,卻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猶豫間沒有阻攔。
她輕輕勾唇而笑,依舊雍容冷淡,直到看見地上縮成一團的宮女。
「把地上茶水擦了,回去吧。」她說道。
宮女低著頭問道:「回去哪裡?」
陸緋葉說道:「我不會殺了你,她既然看不清現實,我也沒有必要白白殺了一個已經用順了手的婢子。」
宮女看著地面,看著污水裡混入了一片有些嫩綠的繁梧葉,抬頭平靜道:「娘娘要麼殺了我,要麼就放我出宮吧。」
陸緋葉眼中閃爍過一抹怒意,道:「你也看不清現實嗎?」
宮女眼睛盛著一抹深深的灰色,似乎是絕望摻雜些期待,她輕輕抬起頭看見紅葉殿外被繁梧葉切碎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道:「不想看清,所以便看不清了。」
……
楓晨接過一顆小草。
那顆草很小,卻很精緻好看,它的葉子有兩種顏色,綠色的葉子上有紅色的水滴紋絡,像是血花濺開,剛好印在了上面。
它的名字叫做血印草,它很神奇,因為它可以延續生命。
楓晨神色里露出一抹疲憊,微微地舒了一口氣,終於把該做的做完了。然後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張傻傻的笑臉。
將血印草遞給身側的一個男子,露出一個笑臉,有些輕鬆地道:「久淵,我發現原來權勢真的很好用,如果不是有月靈,星霄又怎麼會答應把血印草交出。」
叫做久淵的男子點了點頭,接過血印草,道:「殿下不隨我進宮嗎?」
楓晨想起了昨天晚上千落酒醉時,有些嬌憨的呢喃,嘴角露出一絲溫和,道:「我想去陪千落,再不陪她她說不準又會不開心的。」
久淵神色有些猶豫,似乎想要說什麼。
楓晨道:「有什麼就說吧。」
久淵沉吟答道:「今天陸鳶去了院子。」
楓晨微笑的唇角一轉,露出有些危險的弧度:「發生什麼了?」
久淵低著頭,道:「千落姑娘進宮了。」
楓晨抬頭,望向了俯仰宮城的方向,冷冷的話落下:「為什麼才告訴我?」
久淵道:「還未來得及。」
沒有再聽久淵繼續解釋,楓晨的話語冷淡而過。
「進宮。」
久淵再抬起頭,發現楓晨已經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