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既然要選秀,那就選吧
墨君邪無法回答小無憂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偶爾會存在同樣的疑惑,是不是他做的還不夠好,所以她才不想回來。
可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再見她一眼?
薄刀嶺上的縱身一躍,在他心上烙下深深的印記,從此那個畫面,只要一想,心就像是在毒酒里淬過一樣,煎熬難耐。
以前總以為得不到是折磨,後來年長,又認為得到了失去才是痛苦,現在明白,為什麼那些文人墨客,只說思念二字,就會潸然落淚。
在最初她離開的日子裡,他曾一度陷入魔怔。
他日夜飲酒,試圖大醉一場,那樣就能夠在恍惚的假象中,得以見她一面。
他醉生夢死,沒日沒夜的繪下那些纏綿的過往,只為了能夠不忘記,有關於她的點滴。
那時候看天,天上的雲是她,星是她,月是她,風是她。
她無處不在,卻又無處可尋。
墨君邪從沒有停止過尋找她。
薄刀嶺附近,一年之內更是搜尋了無數遍,他甚至派出士兵,就居住在那座山腳下,只為了打聽到她的下落。
一年…一年的時間…已經過了……
朝廷之中,有不少舊臣,他們關心國家社稷,更關心他的終身大事,不止一次的請求他立后。
他的皇后,只可能是顧長歌!
半年前,他因為立后的事情,和眾人鬧翻了臉,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半年後,他們雖然不再輕易他的試探底線,但卻堅定的表示要選秀,至少要往身邊塞幾個知心的人。
墨君邪知道,他不能拒絕。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煩惱,皇帝同樣有皇帝的煩惱。
普通人整日為吃穿住用行奔波,皇帝整日研究如何坐穩這個位置。
哪怕墨君邪再不情不願,他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就要遵循位置上的規則。
因為只有遵循規則的人,才能存活下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真正能夠隨心所欲的。
打天下固然容易,只要夠狠辣夠兇猛,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能一路坦途。
守天下卻要權衡各方面的勢力,盡量在所有翻卷的浪潮里,尋得一個平衡點,能夠將江山大計傳承下去。
萬里河山看似是他一個人的,實際上卻是無數雙手在背後一同維繫創造的。
墨君邪從消息網裡得知,京城中各大家族,策劃著要給他選秀。
他知道這件事不能一拖再拖。
墨君邪哄完了小無憂,陪著他一同玩了會積木,小孩子容易累,沒玩幾次就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他就那麼抱著他,一下又一下輕輕的晃著拍打著。
小孩子皮膚很好,光線落過來,像是剝了殼的雞蛋,又白又嫩。
墨君邪親親他的眼睛,又親親他的小臉蛋,眼角似乎還有哭過的痕迹,濕漉漉的,紅通通的,看得他心揪揪的疼。
後來奶娘過來接替,從他懷中接過小無憂,把他放到床上接著睡。
墨君邪叮囑了幾句后,提步離開。
外面陽光燦爛,和昨夜的疾風驟雨完全不同。
日頭升的很高,光線嘩啦啦的照下來,白花花一片,晃得眼睛有些疼。
疾風自覺跟在身後,聽候吩咐。
墨君邪每天的行程都很簡單,同樣很枯燥,除了陪伴無憂的時間,大部分都在書房裡。
二人此刻正走在前往御書房的道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此起彼伏的腳步聲,踩在青石板路上,發出的動靜。
快到書房時,走在前面的墨君邪忽然頓住,回頭問他,「你前幾天說哪裡風景不錯?」
「婺州城裡有個小縣城,小縣城偏僻,可到處都是花海,開的絢爛。」
「有山有水?」
「嗯。」疾風道,「有山有水,民風淳樸,再多的形容,屬下一時想不出來,但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
墨君邪嗤笑,「你就是嘴笨,以後多跟無浪學學,宮裡廢除了太監的陋習,你又是跟在我左右的侍衛,以後少不了有更多的官員從你這裡套話,你若是不回話,顯得不近人情,只怕他們會想辦法折騰你一番,你若是回話,說什麼話才合適,要學會自己掂量。」
「是。」疾風垂下了視線,「主子說的對。」
「你看無浪就做的不錯。」墨君邪開了話匣子,目光在他身上粗略的掃過,輕拍他肩頭,「這種事情著急不來,慢慢學。」
「是。」
墨君邪點頭頷首,進到了書房裡。
像小山一樣的奏摺,堆積在書桌上,左右各兩排,只余出來中間一條空檔,用來給他做奏摺批示。
他坐進椅子里,勾了勾唇,眉目間染上幾分疲憊。
不用看,都能猜出來內容是什麼。
這一年來,不是墨君邪託大,而是在他的治理下,大部分疆域都處於和平發展的階段,上天保佑,沒有什麼大型自然災害。
每天的奏摺收到的並不多,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自從有人在朝堂上再次提出選秀的提議后,奏摺就開始急劇的增加。
墨君邪很清楚,那群大臣們在給他施壓。
他們不是要取代他,而是擔心他沉迷在過往的傷痛中,無法自拔,當然,他們也有自己的思量,想要用女子來籠絡他的心,進而鞏固各大家族在皇權里所能夠佔有的地位和籌碼。
他隨手翻開最上面的奏摺,粗粗一掃,視線落在選秀二字上,哂笑出聲。
接下來第二本奏摺,第三本,第四本,一連六七本,都是圍繞著選秀二字。
墨君邪把所有要事處理完后,將毛筆往桌子上隨意一丟。
墨色的汁濺到了白紙上,成為亂七八糟的圖案。
他揉了揉眉心。
只要不鬆口選秀,可想而知,以後的奏摺會更多。
既然他們要選,那就選吧。
墨君邪心裡做了決定,他喊疾風送來熱茶,慢條斯理的喝完這杯茶之後,才下達命令,去請韓孟令過來。
韓孟令這一年進步飛快,他原本喜愛讀書,後來到了軍營,跟著一起行軍打仗,不過每次去他營帳,都能瞥見他手邊握著一本書。
如今天下太平,墨君邪身邊沒什麼人,就讓韓孟令做了文官,沒想到,他倒是做的有模有樣的。
好幾次交代下去辦理的事情,結果都讓他感到滿意。
漸漸的,墨君邪就越來越習慣用他,韓孟令聰明睿智,並且守口如瓶,是個絕佳的人選。
他不知怎麼,回想起來小的時候,當時是三個人一起成長的,他們雖名為主僕,卻更像是兄弟。
單濤背叛了他,韓孟令卻依舊還在。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幸運?
墨君邪胡思亂想之際,迎來了韓孟令。
疾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才回過神來,視線掃過桌面,放著的熱茶已經涼透了,就連太陽的光線都開始西斜。
當某個人不在身邊后,日子過得飛快,但過得再多再快有什麼用,反正都沒有意義。
墨君邪讓韓孟令進來,他聲音剛落地,門就從外面打開了。
疾風做了個請的姿勢,並沒進來,一隻長腿越過門檻,月牙白的長衫被風吹起一角,又迅速被半扇門遮住了掩去。
「來了?」
「來了。」韓孟令邊說著,邊到了跟前,他畢恭畢敬的行了禮,「見過聖上。」
墨君邪揚揚眉,示意他站起來回話,「最近忙不忙?」
「還行。」韓孟令回答,他是知道那群老傢伙合計著選秀的事情,心裡猜測,或許今天來這裡走一趟,就是為了這個。
不過墨君邪沒有開口先說,他就靜靜候著。
都說君心難測,猜對了固然可以,猜錯了就有幾分尷尬了。
「既然不忙,交給你幾件事去辦。」墨君邪直奔主題,「給你三天時間,夠不夠?」
「啊?」韓孟令皺眉,苦著臉看向高座上的男人,這還沒說什麼事呢,他得先看下難易程度,再看時間夠不夠啊!
「第一件事,準備好無憂和我的行李,我要去婺州,你把路線規劃打點好,隨行僕人挑幾個。」
什什什…什麼?
他要去婺州???
韓孟令蒙圈了,整整一年多沒有出過宮門的人,突然就決定了要去遠方,他不得不懷疑。
對於墨君邪來說,能夠讓他失去理智的人,只有那個名字。
可他不敢輕易說出口,有時候人的脆弱,是容不得提到相關的任何事物。
韓孟令壓下心中的驚訝,繼續維持著不動聲色的表情道,「去婺州?您和無憂?」
「嗯。」墨君邪補充道,「不用通知當地的官員,另外,這次我是偷偷出去的,正好你就宣布,明天開始選秀,選秀流程你最熟悉,那些秀女你過目就行,挑幾個能夠入了眼的,上交的奏摺,你抽空來批註一下,總之,朝廷政務,你代為處理,倘若是那些官員問起我的行蹤,你就說我忙著選秀,他們巴不得見到這個場面,不會來煩擾的,你也不會露餡。」
「???」
不說還好,越說他越搞不懂,不知道墨君邪到底是要做什麼?
韓孟令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可是身陷其中,並不能看的真切,反映了好半天之後,才怔怔然的回過神來,「皇上您去那裡,是為了什麼人嗎?」
他問的含蓄,卻也心驚膽戰的。
「別問那麼多,明天早朝我就宣布要選秀,三天後,你準備好我說的事情,之後我就離京。」墨君邪沒有回答他的疑惑,說完後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肩膀,隨後擦身而過,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