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難得的團圓飯
顧長生是頭一次來墨明煦的府上。
不同於墨君邪園子的大氣恢弘,墨明煦府上,更偏向於文人墨客的風流肆意。
一路走來,他好奇的四下打量,除了欣喜,還有幾分羨慕。
真希望有一天他能建功立業,有自己的宅子。
胡思亂想間,已經到了後院。
墨明煦招人奉茶,香氣裊裊之中,他的眸子格外漆黑沉靜。
「這是上好的碧螺春,你嘗嘗。」墨明煦很客氣的道。
顧長生現在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被這麼對待,有點受寵若驚。
低頭嘗了口茶,笑著回話,「回煦王,果然是好茶。」
「你喜歡就好。」
「……」
這話顧長生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微微一笑,表示聽到了。
他閱歷少,坐下來聽墨明煦隨口講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一邊跟著附和,一邊心裡嘀咕不停。
找他過來,該不會是為了嘮家常吧?
和他有什麼可嘮的,他前腳到家,屁股還沒坐熱呢。
顧長生喝完了一杯茶,見墨明煦還在神侃,正準備打斷他的時候,墨明煦朝他看過來。「長生。」他叫他名字,字正腔圓,聲音好聽。
顧長生立馬洗耳恭聽,「王爺,有話您直說。」
「皇叔的去世,我感到很抱歉,但你也知道,戰場無情,什麼狀況都可以發生,皇叔再強悍也是人,並不是神。出了這種事,誰也不想。」
顧長生當然懂這個道理。
只是很多時候,懂是一回事,坦然接受是另一回事。
有的人,一生都無法跨越兩者之間的鴻溝。
他嘆了口氣,提起來自己的偶像,難免一陣唏噓,「我知道。」
「可長歌並不知道。」墨明煦道,「她不肯接受現實,一直認為皇叔沒有死,如果我沒猜錯,她一定是讓你跟她去找皇叔吧!」
顧長生愕然抬頭,「是……」
「之前她就去過,在懸崖下找了十多天,皇叔的屍體沒有找到,她自己卻差點丟了小命。」墨明煦懊惱又心疼的道。
顧長生驚訝。
他單知道墨君邪去世的消息,並不知道他姐竟然也險些丟了小命。
「她情緒崩潰,性格偏執,誰說都不聽。十多天內不吃不喝不睡,根本是把自己的身體掏空,好不容易在家中才靜養了半個月,又打算去折騰!你跟她胡鬧前,至少先考慮考慮她的身體吧!」墨明煦說著聲音不由得拔高。
等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他瞧著顧長生。
好在他反應遲鈍,沒有察覺出異常。
墨明煦繼續道,「皇叔的事情,是我造成的,他帶兵出征前,曾叮囑我好好照顧皇嬸,如果她再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跟皇叔交代?」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墨明煦在遊說方面,具有天賦,抑揚頓挫把握的很好,說教與抒情輪番上陣。
顧長生聽著非常有道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煦王所言極是。」
眼前浮現出顧長歌慘白的小臉,還有一看到他就厭惡至極的表情,墨明煦的心中不是滋味,「不過,因著皇叔的事情,皇嬸嬸對我有偏見,如今並不怎麼願意見我,今日我們二人的談話你切記要保密,若是讓她知道,我攔著她,依照長歌的性格,肯定會故意對著干。你懂我的意思吧?」
為顧長歌好,顧長生當然願意。
「回煦王,長生懂得,我會想辦法攔著姐姐,不過尋找姐夫的事情,並不能就此擱置,姐姐說見不到屍體不能認為就一定是死得,長生認為有幾分道理。只是這件事勞煩煦王費心了。」顧長生說道。
他在學院里一段時間,說話行為,落落大方。
墨明煦自然表示,定不會放棄尋找。
聊完了正事,顧長生並沒有繼續逗留,墨明煦派人把他送走後,久久的坐在椅子上。
神情陰鷙,氣場駭然。
一個兩個都是死心眼。
墨君邪不可能還活著,堅決不可能。
在他墜崖之後,其實墨明煦第一時間就派人下去找過屍體。
奇怪的是,並沒有找到。
他是親眼看著他中了箭,又掉下山崖的,怎麼會找不到屍體。
墨明煦不甘心的又找了幾遍,看不到屍體,他無法安心。
只是,屍體的確像是人間蒸發了,毫無蹤影。
他不得不安撫自己,那麼高的地方下去,不可能還活著。
顧長生不死心的讓繼續找,他就裝模作樣找找便是。
剛剛失去的時候,難免傷心欲絕,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墨君邪也會在記憶里越發蒼白。
他需要做的,就是安安靜靜的陪伴,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好。
夕陽西下,又是一天。
黃昏熱烈起來的時候,顧府派人過來請顧長歌回去吃飯。
聽說是顧長生今天回來,顧鴻信破天荒的叫人準備了一桌飯菜。
顧長歌收拾妥當,回了顧府。
上次劉老太的事情過後,顧相思被送回了太子府。
偶爾聽丁香說起來,似乎過得不怎麼樣。
畢竟太子爺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顧相思就算再上躥下跳,對於太子爺來說,根本不會動心,反而看她像是在看耍猴。
消息傳回顧府,大房日夜擔心,以淚洗面。
大房找顧鴻信央求過,要讓顧相思回娘家住,都被拒絕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本來就丟了太子爺的心,還不在太子府挽回君心,天天瞎跑娘家做什麼!」
哭泣的大房,仔細一琢磨,似乎是這麼個道理,找顧鴻信抹眼淚的次數就少了。
顧長歌下馬車時,天空居然飄起了細雨。
丁香上前撐傘,她看著雨滴順著傘骨往下落,恍然若失。
「王妃?」丁香提醒,「到了,您快回神。」
她看她一眼,丁香立馬縮了縮脖子,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晚飯是在正廳,延續之前的老傳統。
顧長歌到的時候,首先看到了顧鴻信,比起來上次相見,他看起來更加蒼老,眼底的淤青加重,襯托的相當憔悴。
不過那雙眼睛,依舊渾濁而精明。
「長歌來了?」顧鴻信主動開口。
她點點頭,看向董流煙旁邊的空座,走過去落座。
顧長生和董流煙分別在她左右,斜對面是二房,二房的兩個兒子,還有前去親戚家小住的顧酒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注意到她的視線,顧酒薇勾了勾唇,沖她點頭示意。
顧長歌微微頷首。
難得聚的這麼齊,他們似乎很久沒有一家人吃過飯了。
印象里還是在她沒有嫁給墨君邪之前。
提到墨君邪,心鈍鈍的疼。
這頓飯吃的很尋常,很平靜,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大房滿懷心事,二房最是愜意溫和,三房不在,五房乖巧,至於小輩們更是沒話說。
不知是不是顧及她的情緒,大家不約而同的沒有提墨君邪。
前所未有的和諧。
一頓飯吃完,細雨變大,嘩啦啦的往下傾倒。
顧鴻信讓大傢伙散了,他自己則摟著五房,大步離去。
經過董流煙的時候,顧鴻信咳嗽了幾聲,用手帕捂嘴,等鬆開后,手帕上竟然有血。
五房啊的尖叫起來。
近在身邊的董流煙見狀,立刻站起身,她走到顧鴻信身邊,幫忙攙扶著他坐下,聽他咳嗽的劇烈,一下又一下的給他輕順著後背。
「怎麼樣?好點了嗎?」她溫柔的問道,同時吩咐旁邊的顧雲溪,「雲溪,來給你阿爹看看。」
顧雲溪不敢耽擱,上前來給顧鴻信把脈。
所有人都站起身,靜靜等待。
顧鴻信的咳嗽聲漸漸平息,他注意到董流煙,朝她看去。
目光很冷,又帶著譏誚。
董流煙垂下眸子,主動拉著顧長歌,訕訕退到一旁。
機靈的五房忙填補空缺,老爺長老爺短的嬌呼。
顧鴻信沒再看他們,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唇,又冷過臉去。
從頭到尾,顧長歌都沒說話,不過卻將顧鴻信和董流煙之間,看的清清楚楚。
很是彆扭。
她看著董流煙的側臉,心裡頭的好奇再度湧上來。
本以為顧鴻信是個渣爹渣男,可上次他忽然維護他們后,讓她覺得意外,而現在,顧鴻信對她們的態度,又回到了最初。
腦海中過了幾遍,還是想不通。
顧長歌略微浮躁,她將注意力放在顧雲溪身上。
他診脈結束,寫了藥方后,才對眾人道,「是咯血病,因腎虛陰火載血上行。」
說到這裡,若有所思的看著五房。
五房面上一熱,十分尷尬,顧鴻信腎虛也不能賴她啊,合著好像她榨乾了他一樣。
是他自己中了那五石散的癮,跟她可丁點關係都沒有。
顧雲溪讓人去抓藥,眾人得知沒大事後,才紛紛離開。
因為下雨,董流煙留顧長歌在府上住。
重新回到了閨房,顧長歌坐進去后,看著熟悉的一切,更加落寞。
這裡到處都能想起墨君邪。
他經常翻窗進來,偶爾會走正門。
他長腿交疊靠在圓桌上,沖她眨眼。
他半躺在窗邊軟榻上,按著她在懷裡求吻。
他打橫抱起她走到床上,把她扒光了耍流氓。
到處,無處不在。
顧長歌失力的坐在床邊,以手捂臉。
墨君邪…你到底在哪裡……回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