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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強吻

  農曆五月初,已入仲夏時節。


  到了五月初五便是端午,端午節正是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一天,所謂吃「五黃」、「三黃」,就是為了以正驅邪,五黃指的乃是:黃鱔、黃魚、黃泥鹹鴨蛋、黃瓜、雄黃酒,三黃是五黃的簡化版,指的是:黃鱔、黃魚、黃酒。


  端午這天,大明的官員基本上是放假的,通常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外出看看賽龍舟,過得倒也愜意。


  周小白早上吃罷了粽子,剛想陪著樂小姐、貞娘出門去看賽龍舟,到了門口卻被一人攔了下來。


  那人穿著一身藍衣紅裳輕薄的襖裙,頭上戴著一支吉祥如意八寶釵,眉目流光溢彩,皮膚粉淡似春,身段妖嬈如煙柳,神色卻並非十分嫵媚,透著讀書人的靈氣——這人,可不就是固川王的寶貝女兒寶嫻郡主蘇凌么?


  周小白見到蘇凌,頓時笑吟吟道:「郡主,你怎麼來了,可曾用過早膳?若是沒吃,不妨嘗嘗貞兒妹妹做的塘堤芙蓉粽子。」


  蘇凌聽了,微微笑道:「我可沒你這般口福,早上只有我家爹爹剝了個蜜餞米粽,才吃了兩口,覺得甜的膩了些,就沒再吃。」


  話尚未說完,一旁陪著的環兒Y頭插嘴道:「我家郡主其實是急著過來看你的。」


  蘇凌臉色一紅,嘴上小聲嗔怪道:「就是你這Y頭多嘴。」


  樂小姐在門口聽了,心中暗道:周郎本來要陪我跟貞兒妹妹出去看賽龍舟,蘇凌郡主來的倒是巧。不待多想,朝著蘇凌郡主施禮道:「郡主,我們倒是有時間未見面了吧?」


  蘇凌看向周小白身後的樂知秋,還了一禮,微笑道:「樂大小姐多時不見,人兒倒是越發俊俏了,周郎在雲南的時節,多虧了有妹妹照顧,我心裡一直很是感激。」


  樂小姐道:「這原本是我分內之事,郡主何必多禮?」說罷,忽然想起了什麼,笑道:「不知郡主可曾見到小白的回信?」


  蘇凌聽了,疑惑道:「什麼回信?」


  樂小姐道:「紅豆之語,莫非郡主不曾見到?」說罷就將那首「南國風光有誰知,春來花開在幾時,憑欄獨依雲中月,借得此物問相思」的詩念了出來,念完了之後,又將自己回的那首詩也念了出來。


  蘇凌聽了,納悶道:「此詩並非是我所寫,妹妹的回信我也不曾見到。」


  這回輪到周小白驚訝了,怎麼?王驥給自己的信,竟然不是蘇凌寫給自己的?


  貞兒在一旁看到哥哥愣神,便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哥哥,郡主早膳用的少,還不請郡主進屋坐坐,哥哥剛才還說要請郡主嘗嘗我的塘堤芙蓉粽子呢。」


  周小白回過神來,哈哈一笑道:「對,郡主,進屋嘗嘗貞兒妹妹的手藝。」說完,引著郡主等人來到前廳坐下,貞兒妹妹自去準備粽子去了。


  塘堤芙蓉粽子,乃是用白糯米、荷葉、荷花、芙蓉花瓣、芝麻糖、酥油等物經過複雜的加工,最後蒸煮而來。吃起來,粽子裡帶著清淡的荷葉味,再吃時,則能嗅到荷花的香氣,而芙蓉花瓣則是作為裝飾,撒在盤子底上,看起來更覺賞心悅目。


  只是吃了一口,蘇凌便讚歎道:「這粽子看上去便賞心悅目,吃起來軟糜適口,甜而不膩,又有荷花、荷葉的香味,確實神乎其神。」又吃了兩口,便停住了筷子,微笑道:「只是我來時已吃了一些,現在我已是吃不下了。」


  聽聞此言,看到周小白示意,丫鬟香草走上來撤掉了吃食,又端來幾杯清茶,放在眾人面前,施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周小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不知郡主今日來尋我,是為何事?」


  蘇凌臉色微微一紅,心道:你自雲南歸來,何曾去過我爹爹那裡,我聽你回來了,便想著來尋你,但是終究不太方便。多虧了今日乃是端午佳節,這才有個空檔,周郎,你豈非是明知故問?

  想了想,蘇凌笑道:「周郎莫非不知聖上即將大婚?」


  周小白聞言,點了點頭道:「這自然是知道的,朝廷已經委派英國公、楊閣老他們去辦理了,再過兩日便會去錢府行納吉之禮,本月十九日聖上就要大婚了。」


  蘇凌道:「正是如此。」說罷,微微小聲道:「聖上大婚,你可有什麼想法?」蘇凌說的意思,其實是在問周小白:皇帝都結婚了,你什麼時候會來迎娶我呢?

  周小白似乎沒聽出這個意思,反而笑道:「聖上大婚,自然要送個好禮才是。」


  蘇凌道:「罷了,這些都是臣子的本份。」說完,微微一笑道:「飯已用過,那我便回去了。」說罷,吩咐丫鬟環兒伺候,起身就要出門。


  周小白心道:郡主似乎有話未對我說明白,不如我去送送她。


  出了周宅大門,周小白跟蘇凌並排走了一會,走到了蕭太后河岸邊僻靜處,遙遠處就有人在進行龍舟賽。


  周小白朝著遠處看了看,轉身背手瀟洒道:「郡主,方才似乎有話未曾說明?」


  蘇凌看了一眼身後的丫鬟小環,示意她不要跟來,又往前走了好些路這才道:「周郎,京師之人都知你便是我的夫婿,可我卻未見你上心,似乎有些不大情願?」


  周小白笑道:「如花美眷近在眼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夫復何求?」


  蘇凌笑道:「你的嘴是甜,難怪樂大小姐、貞兒妹妹都相中了你。」


  周小白嘆了口氣道:「郡主果然聰慧,什麼都瞞不了你。」


  蘇凌道:「這些都是我爹爹告訴我的。」


  周小白苦笑道:「想來也是如此。」


  蘇凌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周小白聽了,停住腳步,過了好些時候,凝神道:「我若是說假話,自問對不住你,其實樂小姐私下裡也是稱呼我為周郎,貞兒妹妹芳心暗許,我也是知道的。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凌道:「恐怕不止此二人,那首詩又是誰寫給你的?」


  周小白想了想,終於搖了搖頭道:「這……我也不知,當初我以為是你寫的。」


  蘇凌低下頭道:「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這是我爹爹自幼教我的道理,可惜我命苦,只讓我遇到了你。」說罷,苦笑一聲:「人人都羨慕我郡主的身份,又有幾人知曉其中酸甜苦辣?我自幼喪母,幸虧爹爹疼我、愛我,在遇到你之前,我很少能笑一笑的。」


  這話,讓周小白心生愛憐。


  周小白輕輕抓起蘇凌的手,在手指相扣的瞬間,蘇凌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紅到了耳朵根子上。


  蘇凌連忙縮手道:「這如何使得?若是被人看去,御史言官便可讓我們獲罪的。」


  周小白笑道:「此處稍微偏僻,哪裡出來那麼多閑人?再者,你我都是身穿便服,應該不會惹人注意的。」


  蘇凌聞言正色道:「於理不合,請自重。」說罷,連忙回頭就要離開。


  但是,身子回過去了,終於還是沒有邁步。


  周小白從身後緩緩吟道:「露露芳草意薇薇,郎情妾意兩不違,古來多少痴情者,無端何恨長流水。」這首詩說的是:露水凝結在芳草之上看上去很是動人,男女之間若是真心相愛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自古以來痴情的人很多,自己不去努力爭取又有什麼理由去怪眼前的流水呢?

  蘇凌聽了這話,眼睛不自覺的紅潤了起來,眼淚一顆一顆滴到了河岸邊的芳草之上:是我自己軟弱了么?周郎不怕,我又何必怕什麼?

  蘇凌慢慢轉過身來,周小白看她哭了,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忽然之間,周小白情不自禁的將蘇凌擁抱在了懷中,朝著蘇凌的額頭吻了上去。


  這一瞬間,蘇凌的身體都變的綿軟了,似乎沒有了骨頭,若不是周小白抱著她,蘇凌怕是會跌倒在地。


  周小白順勢又親吻了一下蘇凌的嘴唇,這唇是如此的柔軟光滑,親上去就像是在親吻春雨中的花瓣。


  遠處的丫鬟小環遙遙看到了這一幕,驚訝的差點大叫出來!

  其實不光是她,不遠處樹上蹲著兩個漢子也是大皺眉頭,一個漢子小聲道:「哥哥,你說這事要不要報告王爺?」


  另一個漢子呆了半晌痴痴道:「這可是太皇太后欽定的郡馬,但是這作派似乎不像個探花郎啊,倒像是怡翠樓的常客,嘖嘖,狠哪,這功夫如火純情。」


  另一個打趣道:「哥哥說的岔了,探花,探花,人現在才是真的探花,呵呵,恩?」


  說罷兩人都相視一笑,只是怕人聽見,不敢真的笑出聲來。


  就在周小白強吻蘇凌之時,一個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忽然大喝一聲,箭步向著周小白衝來:「賊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


  蘇凌聽了這話,心中陡然一驚,嬌羞著臉連忙輕輕推開了周小白,惶恐的看著來人。


  周小白也是雙眉緊鎖:這根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來人是一個比周小白還小不少的少年郎,穿的一身灰棉布衣,頭戴緯條編的四方平定巾,身後背著一把劍,此刻離著兩人並沒多遠,正怒目盯著周小白!

  這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長相敦厚,一張圓臉,卧蠶眉,鼻樑挺拔,身材魁梧,看上去就是一個練家子。


  周小白不悅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偷窺!」


  少年笑道:「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調戲良家婦女,還敢污衊小爺我?爺爺我是李代木!」


  周小白戲謔道:「什麼李代木,我才是木上火(意為要發火)呢!」


  李代木道:「小爺乃是河北第一劍客,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名號?」


  周小白道:「什麼河北第一,吹牛的吧?」


  李代木唏噓道:「我戰敗了河北大劍倉牟,倉牟已死,我自然是河北第一!」


  倉牟的名字周小白卻是沒有聽過,誰知蘇凌驚訝道:「是你殺了倉牟!」


  李代木道:「正是!」


  此話剛剛說完,原本在樹上的兩個兄弟就跳了下來,兩人拔刀在手對著李代木道:「好小子,原來是你殺了王爺的劍師!」


  倉牟竟然是固川王的劍師?還被眼前的小子殺了?要知道,倉牟習劍十八年,縱橫黃河以北無敵手,固川王這才請來做了自己的劍師,這樣的人竟然是死在一個小孩子手裡?


  這話說出來,誰人相信,但似乎這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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