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陰雲遮天

  鶴潭仙君作別御舌翁之後沒有立刻回到住處，他繞過眾仙常走的大道，穿過重重天宮院牆，來到西天門外的百獸林里。

  此地正是仙界豢養各種奇珍異獸的林地，凡間若誕生獨一無二的異獸，捕獸仙便會下界抓來養在這裡，以免遭受凡人染指。

  時間一久，百獸林的動物越來越多，又逐漸誕生出新的品種，強大的異獸會被身份高的仙人拿去當坐騎或者寵物，弱一些的便放任其自生自滅。

  鶴潭仙君來此不是為了挑選坐騎，而是找一個人，一個曾經與他並肩戰鬥如今卻老死不相往來的人。

  與自己住所別無二致的茅屋前，一隻雙頭虎正趴在地上熟睡，聽到有人前來，它疲倦地抬抬眼皮，一看是為仙人便不予理會，全無野生時的警覺和靈氣。

  鶴潭仙君沖著茅屋的大門拱手一拜，門隨之打開，走出來一位美艷至極的仙女，她冷冷地望向鶴潭仙君，沒好氣道：「有事嗎？」

  「洪猿仙姑的噩耗不知百獸仙子聽說了沒有。」

  「哦，還當什麼事呢，你不提起我都快忘了，進來吧。」

  茅屋看著雖小，裡面卻別有一番天地，百獸仙子不僅熱衷於凡間的奇珍異獸，對突飛猛進的生靈科技也十分好奇，她經常借著公務下界收集一些，因此房間里堆滿各式各樣的新奇之物。

  不論槍械、服裝，哪怕是沒人看的舊報紙，沒人用的廢品垃圾，只若是她沒見過的都帶了回來。

  「都過去幾千年了，你跟我說這個怕不是有別的企圖吧？」百獸仙子隨手把玩起一個平衡裝置中的陀螺，鶴潭仙君似乎對這些一概不感興趣，他的目光里只有眼前這人。

  「你我的恩怨可別遷怒到你姐姐身上，死者為大，你還是……」

  「她若沒被虞楚害死，我哪能當上百獸仙子，還管這麼大片林子？」百獸仙子長長出了口氣，將手中的玩意兒放下，眼眶些許濕潤，她始終背對著鶴潭仙君，「天帝陛下不許當年的人再追究，我可不想自討苦吃。」

  鶴潭仙君將御舌翁的話語一五一十地傳達給她，起初百獸仙子並不在意，但一聽到又是凡人所為，臉上硬撐著的冷漠忽然卸下，她憤怒地將桌上的凡間之物統統砸在地上。

  「你是吃乾飯的？知道姐姐的元神正在復甦，為何不下界救她？」

  鶴潭仙君沉默片刻，說道：「陛下必然不會答應，我要貿然前去只怕會惹來麻煩。」

  「哼哼，你當然怕麻煩，我們一眾兄弟姐妹衝鋒陷陣的時候，你在背後搗鼓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會操縱別人來為你賣命！」

  「我不否認我是這樣的人，只是，我一直想給逝去的同道們一個交代。」

  百獸仙子輕笑一聲：「哼，那你自己下去啊，區區凡人怎可能是你的對手，幹嘛跟我說？」

  「我們都是六千年前那場戰鬥的倖存者，如今主犯仍未伏法，悲劇再次上演我會用我的方式替他們討回公道，也請你不要忘記那些犧牲者。」

  鶴潭仙君說完這一席話便轉身離開，百獸仙子欲言又止，卻只能眼睜睜放任他離去。

  百獸仙子表面上不在意，繼續照舊煉丹念經，凡間有異獸出現，便帶著徒兒們下界去捕，六千年過去了，這段血雨腥風彷彿已然掉色、消逝……

  這平平無奇的話語，對她而言無疑是揭開心中的舊傷疤，那鮮紅的傷口依然有血滲出，不能就這麼完了，百獸仙子斟酌再三，她知道不會忘記意味著不甘心。

  百獸仙子掙扎一番，最終還是決定追上鶴潭仙君說個清楚，兩人在百獸林的一道岔路口再度相遇，百獸仙子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何打算？師父他老人家怎麼看待？」

  「我們做不了什麼，私自下界只會惹怒天帝，師父那邊……暫且沒什麼表示。」

  「你何必跟我扯這些廢話。」百獸仙子白了他一眼，陰冷地戲謔道：「混了幾千年，你在凡間連個廟宇都沒有，說出來也不怕被人笑話，到頭來還不得勞動你的師兄師姐？」

  鶴潭仙君拱手一拜，溫和地回應道：「三師姐所言甚是，我唯一能使喚的也只有我家那兩隻仙鶴，說實在，很多事情我也無能為力，就像當初一樣……」

  「行了行了，少在我面前裝可憐。」百獸仙子不耐煩地甩著長袖，「我會找我仙界的弟子通知下去，凡人的事就交給凡人好了，你那邊也沒必要閑著，多勸勸天帝陛下，畢竟他也……」

  鶴潭仙君示意她收聲，妄議聖上可是天大的罪，仙君低聲說道：「即便他是咱們的大師兄，今時不同於以前，別再拿同門說事了，該怎麼做我自然知道，就此別過吧。」

  百獸仙子不情不願地與他道別，師姐弟倆也是時隔幾千年頭一回碰面，鬧到如今這般地步，也與六千年前的戰爭脫不開關係。

  再說吳寨這頭，吳寨被拉齣子虛界之後，通過一道大門返回夢魘鄉，她並不知道每一個世界其實並不相通，必須得通過特殊手段才能進入，但是對於她這個特殊體而言，簡直是來去自如。

  果不其然，大戰之後必有總結大會，虞光早就坐在土丘上等她了，那胸前的鐵鏈一收，拽著吳寨飛上土丘頂，沒想到，為了犒勞吳寨，虞光竟然為她準備一桌茶果點心。

  「辛苦了，過來坐下吃點東西吧。」

  吳寨不情不願地坐在她面前，假如靈體有人形，虞光一定會看到吳寨的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