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甲之砒霜(一)
景虞不是沒有發現身後有跟蹤自己的人,被綁架過一次,總會對周圍的環境多出幾分敏感。
一路往家走,在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被人攔下。
「景小姐。」
一個穿著正裝的陌生男人走到她身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您是?」
「請您跟我來,項總想要見您。」
男人說話的語氣十分生疏,景虞幾乎是一秒鐘內就反應過來他口中的項總是誰。
項康健,項端年的父親。
或許要加上一個定冠詞,關係並不好的父親。
景虞警惕的後退一步,隱晦地四下張望了幾下。
附近應該有項端年派來跟著她的人才對。
可是拖延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上前來阻止。
那個男人彷彿看穿了景虞的心思,皺了皺眉頭不容拒絕的就想伸手來拽她。
「別碰我,我知道了,我們走吧。」
景虞側身避了避,坐進了那輛低調的商務車裡。
與此同時,項端年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了下屬慌張的聲音。
「項總,剛才我們被引開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項小姐的身影了。」
項端年手中的筆一滯,繼而飛快的起身,拿起一旁的西服外套,向外走去。
車開了很久,兩邊所看見的風景也越來越荒涼,想必是出了市區。
景虞心下有些不安,雖然沒有人出來沒收他的手機,可是前面坐著的兩個人和她身旁坐著的那個黑衣人,皆是面色嚴肅,看管著她的一舉一動。
起先她還能勉強的記一下經過的路途,可是後來車子愈加顛簸,逐漸駛入了一個僻靜的處所。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別墅,從外觀看來,幾乎是掩映在綠樹叢中,走進看卻是另有乾坤。
「請。」
大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黑衣男人做了個手勢。
景虞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就看見有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
他穿著一套傳統的中山裝,面前擺放著一整套茶具,水燒的沸騰,冒著縷縷熱氣。
男人抬起頭來看她,保養得宜的面上帶著和藹的笑容,卻掩飾不住眼神中偶然閃現的精光。
這就是項端年的父親,瀚海集團的總裁,項康健。
景虞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他,弄不清他將自己「請」到這裡的目的。
「景小姐,坐吧。」
項康健沖她一點頭,給她的座位上添了一個茶杯,微微站起了身子,給她的面前添了一杯茶水,頓時清香四溢。
景虞端起杯子在鼻端前聞了聞。
「項總這裡的茶好,風景也好,只是太遠了一些。」
項康健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我這次回國也是瞞著這些個小輩的,所以選擇的落腳點也偏僻了些,倒是委屈景小姐了。」
景虞笑容不變,冷冷的說道。
「確實是委屈了一些,平常我就不愛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今日倒是不得不來一次了,項總應該給我個解釋。」
沒有料到景虞突然之間的變臉,項康健面上閃過一絲惱火。
「景小姐還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啊,哈哈,那我就直說了。」
景虞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
「洗耳恭聽。」
「我兒子是西楚集團的總裁,雖然我們父子倆有一些誤會,但是我依舊天天關注著他,希望他過得好,他未來的夫人也必須出身名門閨秀,向景小姐這種…父母雙亡,更不要說自身還有一段精神病史的人,實在是不能,當我項家的媳婦。」
「當然為了補償景小姐的損失……」
一邊說著,項康健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支票,緩緩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景虞嘴角噙一抹笑容,纖細的手指伸出去,將這張支票拿到了眼前,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數著上面的零,忽然出聲笑了起來。
項康健心中著實有幾分氣悶,他當上位者當慣了,尤其是坐上了總裁之後,這些年來很少有人在他面前不是畢恭畢敬的,更不要說擺出這副不在意的架勢。
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
「景小姐請不要覺得是我侮辱了你,我年輕的時候也給別人打過工,自然是知道在社會上打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也是希望……」
「項董客氣了,我沒有這麼想,我只是想到一般電視劇里演到這個情節的時候,應該都是母親甩給我一張支票……」
說著,她笑了起來。
「沒想到項董這麼的……平易近人。」
女人話里的嘲諷讓項康健臉色陰沉了下來,生硬地扯了扯嘴角開口。
「景小姐不要同我開玩笑了,若是換上其他的手段。」
「父親,我倒是想知道您還有什麼其他的手段,不妨教教我。」
項端年來的飛速,周身帶著凌厲的風,一路大步走到兩人身前。
目光定在景虞身上,上上下下掃視了幾圈,這才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氣。
項康健沉著臉看了一眼身後急匆匆趕來的黑衣保鏢,後者低下頭,似乎是不敢承受他的怒氣。
「你怎麼來了。」
項康健站了起來。
項端年走過來,將景虞的手抓住,高大的身影遮在她面前,景虞垂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分不清心中的滋味,卻.……
莫名心安。
若是這個男人,真的能夠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該有多好。
「這話應該是我問父親吧,瀚海看起來最近沒什麼事情啊,父親竟然有時間回國。」
兩人針鋒相對,絲毫沒有父子親情的體現。
「你沒有忘記你和羽斯的婚期吧。」
項康健神色莫測看著項端年,他眼中的黝暗他很久之前就看不懂了,雖說項端年已經低頭,卻隱隱約約給他一種事情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父親你放心,畢竟西楚的股份還攥在應羽斯手裡,我怎麼敢不娶她。」
項端年譏誚的回視,感覺到手中握著的手微微顫抖,他神色微動。
「您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項康健沒有再阻攔,揮揮手示意攔在門口的保鏢放行。
兩人沉默地上了車,周圍很荒蕪,開了半天也不見一個人影。
「你為什麼要辭職。」
項端年一邊開車,一遍偏頭看她一眼。
景虞靠在椅背上,微微閉著眼。
「不想做了,就辭職了。」
「辭職也就罷了,你為什麼要賣掉你現在住的房子。」
他清冷的聲音里,有著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景虞先是一愣,隨後失笑般。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你……我是要賣了房子,我不想住在a市了。」
「為什麼。」
「哪有什麼為什麼,a市本來就不是我的家,再說了,我可不想留下來參加你的婚禮,到時候,整個a市都會為之震動的吧。」
她低低地笑,彷彿窺見了不久之後全城矚目的光景。
項端年像是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音般,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倏爾,下了某種決定般。
「辭了工作、賣了房子也好,以後你就住在青山別墅,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項端年你做夢。」
景虞睜大了眼睛看他,不可思議。
「我說的很明確了,我不會再留在你身邊,你娶你的應小姐,還想留著我不成?左擁右抱?你想的美。」
「我是不是想得美,你會知道的。」
他平靜的說著,將車子開得飛快。
「你……」
景虞被激的快要失去了理智,伸手去使勁兒的開著車門,尖細的高跟鞋砰地一踢。
「停車,我要下去。」
項端年不為所動,油門踩的飛快。
直到景虞傾身過來想要拔鑰匙的時候,他才臉色一變,一腳踩下剎車,慣性讓兩人都一個踉蹌,項端年將她死死地推在椅背上,一雙眼睛醞釀著風暴和憤怒。
「你瘋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我是么。」
「是,我要離開你,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瘋的。」
景虞大叫著,頭髮因為方才的爭執凌亂地披在兩頰。
「你做夢。」
她聽見他冷靜地可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