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添香誰共(一)
景虞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潔白的窗帘,窗戶半開著,微風透過那一點縫隙吹了進來,將白色的窗帘揚起。
記憶有片刻的停止,但是她反射性的用手摸了摸肚子,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這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周圍的布置很陌生,如果說是卧室的話,未免有些太俗氣,可是比起醫院的病房來又多了幾分奢華。她愣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起來這到底是在哪裡。
她的記憶里最後是溫如玉瘋狂的神色,以及對準她肚子的黑洞洞的槍口,和那一聲震耳欲聾的子彈出膛的聲音。
稍微動一下,胳膊和腿就酸的要命,景虞扶住床頭,爬了起來。
只是手上實在是不上勁兒,剛想去拿床頭柜上的水杯,一不小心將杯碰倒了,杯子從柜子摔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啪嗒的聲音。
門開了,景虞警惕的向門口望去,直到那個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才緩緩的鬆了一口氣,緊接著淚水不可抑制的漫上了眼眶。
「端年……」
項端年本來是微笑著的,又有點擔心,可是聽到她這一聲,立刻就撐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小跑到她的床前,扶著她重新躺下。
「你暈過去了,現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景虞搖了搖頭。
「我沒事,倒是你,你怎麼樣了?我們是怎麼出來的?我記得………」
「好了,好了,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你哪一個呢?我有沒有事?你看一下不就清楚了嗎?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醫生說你受到了驚嚇,胎像有些不穩,這幾天不要多想,安心養胎才是正經的事。」
項端年看著她的目光充滿寵溺,好像一切風雨都過去,餘生只剩下彩虹。
景虞不安躁動的心情瞬間就被安撫下來了,乖順的點了點頭,於是,唇上得到了一個輕輕的吻。
那個吻有些顫抖,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慶幸著他最珍愛的女人,和他們的孩子,平安無事。
「睡吧。」
項端年就守在她的床邊,一隻手握著她的手,兩個人的十指緊扣,溫度從彼此的指尖直傳達到心房。
景虞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項端年替她掖好了被角,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然後不由自主的往下倒去。
一旁候著的許聞連忙上前扶住他,忍不住輕呼。
「項總!」
項端年擺了擺手。
「小點聲。」
他低下頭,腰間纏著的紗布,許是因為剛才的動作重新裂開,有血跡殷了出來,透過他的衣衫,顯得十分可怕。
項端年平靜地抬起頭,走了幾步,直到離病房稍微遠了一點,才緩緩的說道。
「去叫醫生來給我換藥。」
許聞扶著他到另一間房間里的床上躺下,點了點頭,剛要出去,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說道。
「剛才去找您的時候碰到林夫人了,林夫人說,她就先走了,到了那邊會給您打電話。」
項端年輕微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放任自己沉浸在剛才的回憶里。
林楚音是在今天早上走的。
距離那個驚心動魄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兩天,他撐著挨了一槍的身子,處理完一些事情,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個男人。
那個中年男人毫不掩飾打量他的目光,項端年經常在新聞和報紙上見過他的身影,無非又是出訪哪個國家,落實了什麼政策,自上到下一片歌功頌德之聲。
「楚音在哪裡?」
這是那個男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項端年甚至還有閑心細細的打量著那個中年男人的眉眼,從中發覺了一絲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他的來意說的很明顯,並沒有解釋曾經他們那一輩發生的事情,也沒有解釋這麼多年到底是為什麼,放任著他們報仇或者是沉寂,僅僅是用刻板的語調說著。
「德國那邊的新葯出了,這種葯對治療你母親很有效果,我下個周要去德國,正好讓她和我一起去。」
項端年無從反駁,因為林楚音願意。
就像那個男人雷厲風行的手段一般,幾乎在那場沒有新郎和新娘的婚禮一落幕,就傳出了劉瓊落馬的消息。
那是一個根本就不需要證據,就可以將劉瓊一日之間從天堂打下地獄的男人。
想到這兒,項端年緩緩吐了一口氣。
他現在應該做的,是肅清自己身邊的叛徒,那個在關鍵時刻將景虞懷孕的消息傳給溫斯人的男人。
他的神色猶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