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道怨心咒盡頭

  神崖有語：


  「屢劫沉迷，今日顯風光本地，從此撒手懸崖，一絲不繫，饒他業火三災土為灰，靈明不毀……」


  當墜落無盡黑暗淵海，不知最底下是什麼，也不知何時會摔得粉身碎骨，每一個剎那，彷彿都是無盡的煎熬，令人止不住湧出無盡紛亂念頭，變得惶恐驚悚。


  冷幽曾經歷怨氣侵體、經歷折磨幻境，也經歷業火焚燒，可形滅則神滅，無論心神如何堅韌，此時從萬丈高處落下，同樣會摔死，無人例外。


  死亡的味道，是一種陌生的凉，涼透了心扉，彷彿整個身軀都已不存在，寡淡無情。


  「呼呼……」


  勁風呼嘯，能將人無情撕裂。


  ……


  「冷幽你別死啊！」


  仙淵頂上，仍然回蕩著紫舞十分急切的嬌呼。


  在曲水宮柳亦輕、趙不祝、懷大等人聞聲驚疑跑過來前，紫舞一咬牙，閉上眼睛，已渾然不顧一切跳下萬丈懸崖，輕盈嬌弱的嬌軀被勁風撕扯著，向下方未知恐懼淵海底飄飄墮落。


  趙不祝三人跑到曲水天池岸邊，滿臉驚疑：「人呢？剛才不是還在喊啊，兩人都去哪了？！」


  縱身飛到萬丈仙淵邊上，三人往崖下看，唯見淵里茫茫雲霧無聲緩慢流動……


  一直修鍊的冷幽已不在。


  紫舞也不在了。


  眼前魔道如海潮湧上離恨天，滾滾魔雲與浩瀚青雲轟然相撞，法寶對轟，仙劍炙烈劍氣沖霄，整個離恨天一片沸騰，無數氣機混亂交織，激蕩晦暗，山雨傾世。


  「咔嚓！」


  主戰圈天昏地暗，不時落下驚雷，惶惶顫慄人心。


  趙不祝三人將目光從仙淵底下移開，一時肅穆，沉默佇立著……此存亡一戰，又會有多少熟悉的人離開呢？


  三人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曲水宮腳下，冷幽仍在墜落，魂已游天外，彷彿只剩下一具沒有生機的軀殼。


  黑暗之中，只有永恆往下墜落，無法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止，無法知道會墜落去哪，如是人云：當穿越了無盡黑暗，應該會迎來最早的那縷初光。


  就如道虛洞府經歷一般，當時間永恆后，那墜落與不墜落、停下與不停下、死亡與不死亡，都再也沒什麼區別。


  冷幽心神已敏銳到一個臨界頂點。


  修為臻至化境，心神感知已達到最頂，可始終就差了那麼一點絲，感知極晦暗複雜，彷彿黑暗之外是一片廣闊天地，與之僅僅隔了一層薄薄的膜，觸手可得，讓人振奮。


  另一感受卻讓人心意闌珊：黑暗外是更加無垠的黑暗，沒有盡頭，沒有光明，冰冷的現實破滅人一切興緻。


  「始終差一點……」


  冷幽沉默思索，終究沒有感受到天虛輪迴在何處。


  黑暗只如囚籠，將冷幽困在其中，將世間所有一切困在其中，這或許就是人心瘋狂的緣故，導致了輪迴古寶的誕生。


  除此之外，以前感受到的陰冷已經很明顯。


  四周是無盡的黑暗裡，充斥著大量熟悉的陰冷，不是幻感，此時陰冷氣息肆意從黑暗虛空中滲透出，明目張胆，帶著濃濃驚悚意，能逼得人瘋狂。


  黑暗滋生罪惡，罪惡又從何處來？


  冷幽又怎能看破無盡黑暗，環視一周無果，只得從黑暗中脫出。


  勁風在猛烈吹刮，已能看到下方仙淵深潭，可從萬丈高處墜落，撞在水面上也足以撞成血泥，下墜速度超乎想象的恐怖，帶起劇烈的呼嘯，下方深潭正在快速放大，眼看就墜落水中！

  心神回歸，通神境巔峰力量勃然噴發。


  「轟轟轟！」


  深潭爆炸，水花濺起十丈高，冷幽臉色發白，堪堪化解下墜之勢「噗通」掉落潭中，下一瞬間破潭而出，蒸發掉衣衫水分，落到譚邊。


  大地混亂污穢，邪物與猛獸橫行。


  「砰砰！」


  兩掌打出，將水潭邊衝來的十三具骷髏不死邪物拍散，乾淨利落，順勢清出一大片乾淨地方。


  若是有奇人在場，必然吃驚，仙淵底下的不死邪物是埋葬在地底最深處，受無盡歲月陰氣煞氣滋養，軀體結實，滅煞道術難傷分毫，有通玄境頂階高手實力！

  實力更上一層樓，給冷幽減輕了一分壓力，遺憾的是終究未感受到天虛輪迴在何處。


  冷幽立在水潭邊平靜看著水潭激蕩，仔細感受著實力的提升。


  「冷……幽……！」


  天頂上，隱隱傳出嬌呼，冷幽抬頭，正看到一道紫影從天上急速落下，嬌呼聲十分尖銳，此時的紫舞無法動用力量，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先前心神高度集中，連自身差點墜崖摔死，哪裡還管得了紫舞，可紫舞竟然跟著跳崖，真不怕死么？！


  勁風呼嘯，颳得紫舞紫色紗裙獵獵飄蕩，如一朵漂亮嬌花落向大地，墜落下來，只會落得香消玉損下場。


  冷幽無聲看著，下一瞬倏然拔空而上，化作一道飄忽黑影迎向紫舞。


  紫舞緊閉著眼睛，手足無措，一張嬌花臉蛋朝著下方，不知是嚇的還是被勁風刮所致，綳得緊緊的，一片煞白，萬分嬌弱，不堪受罪，當腰間一緊，紫舞頓時依附上來，緊緊混亂抓住冷幽。


  紫舞大聲嬌呼：「冷幽你還好嗎！」


  冷幽帶著紫舞急速落下，道：「你不怕死啊。」


  紫舞俏臉發白看向下方，大聲回應嬌道：「怕呀，都怕你接不住我呢！」


  入手處，紫舞嬌軀冰冷異常，幾乎沒有半點餘熱，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從未遇到過如此驚嚇。


  下墜速度變緩，兩人安全落到地上，紫舞發白的嬌臉滿是悸色，嬌軀冰冷僵硬，待在懷裡緊緊抱著半天不敢動彈，過了好一陣，整個人才緩緩恢復少許溫度。


  抬頭看向萬丈天頂，紫舞睜大了眼睛，直咂舌嬌道：「冷幽，我差點殉情了呢，你感動么？」


  「感動。」


  冷幽目露奇異，點點頭，詫異道：「你怎麼相信我？要是我真出問題，你這次也就死了，秘寶可不會護主。」


  紫舞嬌臉含笑嬌道：「我就是相信冷幽！」


  說及冷幽，紫舞總異常興奮。


  冷幽如往常一般搖搖頭，穩穩抱著紫舞拔空而起，影跡飄忽，順著陡峭崖壁直上萬丈天頂，至於紫舞狠心跳崖，冷幽似乎已無話可說。


  「冷幽，你修為又增進了呢！」紫舞嬌問道。


  「是漲了不少，只是仍然無法感知古寶具體在何處。」


  「冷幽，我好喜歡你呢，嘻嘻！」


  「……」


  紫舞恢復靈動嬌氣模樣，十分好動，彷彿有說不完的話，惹人無比心疼。


  隨著兩人升高，視野變得廣闊，下方大地上到處都是混亂廝殺，紫舞才漸漸安分下來，眼睛清亮如秋水，打量著正魔浩瀚戰場。


  戰圈範圍太廣了，連冷幽亦動容。


  以離恨天為中心，東、西、南、北四方大地上廝殺劍氣無邊，一眼望不到盡頭，尤其離恨天南與離恨天西兩處，魔道與正道、南巫與法門，兩大主戰圈天上雲層不斷涌動，戰圈不斷拉扯擴散，波及數百里，到處怒吼與殺聲震天，感染人心緒，讓人越殺越激昂，雙眼通紅。


  冷幽臉色略微凝重，緩緩道：「紫舞怕么？」


  如今，或許是時候保護紫舞，不讓她受傷。


  「不怕呀。」紫舞嬌滴滴道。


  紫舞天生靈氣生動，一直都能讓人心情愉悅輕鬆，對修行大有助益，眼下正魔已開始慘烈大戰，暗中卻更有未知詭譎力量潛伏，沒有人能肯定自身一定安全，冷幽不能，不能動用修為的紫舞也更危險。


  「冷幽，你喜歡我嗎？」


  紫舞下巴放在冷幽肩上，感受到冷幽細微心緒變化，變得安分異常，神態十分滿足，與大地上慘烈和躁動形成鮮明的對比，未來之事難料，紫舞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是否還有機會這樣放鬆。


  「喜歡。」


  冷幽靜靜回答。


  紫舞激動歡喜到極致，嬌臉嘻嘻含笑，一會兒后，整個人才漸漸安分下來，十分靈氣，在耳邊嘀嘀咕咕嬌聲低語。


  聽著紫舞說著好聽的話，冷幽看向下方烏煙瘴氣的大地，臉色略微蒼白，看不出喜怒哀樂。


  此時冷幽心神敏銳到何種程度，已讓人不敢想象，下方大地廝殺，就彷彿是發生在眼前不遠，能『看到』一位魔道弟子滿臉煞氣挺劍刺進對手胸口，『看到』梁丘明手臂傷口血肉翻卷，『聽到』主宮大師兄林杳然緊急調令「快去支援後山，後山有大量魔道潛入！」……


  只是臻至化境，又能如何呢？


  心緒里，隱隱觸碰到一絲不可言喻的神秘，含無上詭力，可縱使冷幽如何儘力感悟，卻怎麼也無法突破，道怨心咒……已走到了盡頭，觸及冰冷的絕望與血淋淋的現實。


  天虛輪迴，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