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送你四句話
當溫暖而濕潤的氣流艱難地翻過海岸山脈，抵達魯瑟蘭村的時候，村裡的人們就知道，春天又來了。
這個村子位於海岸山脈腳下，是這座綿延萬里的巨大山脈中很不起眼的一個小點，也是諾蘭德大陸上數以萬計的人類聚居地中的一個。
魯瑟蘭村屬於塔克男爵領，是神聖同盟帝國領土的一部分。然而，即便以直線距離計算，塔克男爵的城堡距離這兒也有三百多公里。只有每年秋季收穫的時候，村裡的人們才會看到塔克男爵的稅官。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領主才有了微不足道的存在感。男爵的稅很輕，只是收些山裡特有的土產而已，幾乎不會對村民的日常生活產生什麼影響。這個村子的生產能力十分有限，如果男爵收的稅再重一些，村民們就要面臨嚴峻的生存問題了。
春天一到，人們就要在村外的土地里種下一年三熟的作物，以期在夏天收穫足夠的糧食。獵人們開始進入森林，與那些剛剛從冬眠中醒來的動物搏鬥。
這個時節，森林深處那些餓了一冬的魔獸也會逐漸醒來，開始覓食。它們變得十分危險，並且極具攻擊性，但是一些魔獸身上的特產，比如說某些珍貴藥材或是可以做成香料的腺體，只有在這個時候成色最好，從而能夠賣出最高的價錢。每年的這個季節，獵人們都會有死傷，卻又不得不進山，為一家人賺取今年的生活費。所以，這裡的居民大多是森林與狩獵女神的信徒。要知道，除了永恆與時光之龍以外，諾蘭德位面的神明可是多如繁星，凡人們的選擇也比其他位面多得多。
神聖同盟是個繁榮富強的國家，它的子民是一群崇尚力量的人，這些人構建出來的社會，自然是等級森嚴的社會，就連魯瑟蘭這麼個偏遠而寧靜的村落，也深深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村民們質樸而熱情，但也會鄙視弱者。僅有幾十戶人的小村莊，卻也存在著隱然的等級之分。從這一點上來看，諾蘭德人和地球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
村外出現了一名男孩，他背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籮筐，裡頭裝滿了麵包果。在春天，過去一年的儲備已經基本耗盡，而新的作物還沒到收穫的時候，這種味道並不怎麼樣的果子可是很重要的口糧。它很容易獲得，只要到村旁的樹林中去撿就好了。
在小男孩身後，三個整整比他高出一頭的少年結伴出現。他們手裡拿的是獵弓和鐵叉，腰間還別著短刀，身後背著小鹿和兔子等獵物。他們的年齡還不到十歲，卻也能進山打獵了。這些少年的獵物當然不是魔獸，而是一些溫馴的動物，捕獵的方法也主要是設置陷阱，但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城裡的孩子，這個時候多半還在父母的羽翼下學習和修鍊。
為首的少年忽然叫道：「嗨，李察，你的父親呢？他沒教你捕獵嗎？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是已經一個人進山設陷阱抓兔子了呢！
旁邊一個男孩附和著說道：「沒爹的孩子只會撿果子！」
三個大男孩哈哈笑著，越過了小男孩，向村子里奔去，他們的步伐很輕鬆，完全不像是提了幾十公斤的獵物。小男孩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繼續背著自己的籮筐向村裡走去。
凱撒拎著一頭魔狼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小李察，皮魯他們說得這麼過分，你不生氣嗎？」
小男孩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生氣啊。」
「為什麼？」凱撒好奇地問道。
「雖然沒有爸爸，但是我有一個最好的媽媽啊！」小男孩笑著說道。
他的媽媽據說是個魔法學徒。當她隻身一人來到魯瑟蘭村時，懷中的小李察還在襁褓里。那是一個容貌不算非常漂亮，但卻溫婉如水的女人。她的到來給魯瑟蘭村帶來了全新的氣象，村子里第一次有了醫師，不用再為一點小病跑去幾十公裡外的鎮上求醫，或者是索性忍著，等它自然痊癒。她叫伊蓮，在村邊開了一間小小的藥劑店，雖然只能做出一些最低級的藥劑，但是每年都有不少村民因此得救，所以村長和長老們決定分給伊蓮一塊土地，正式接納她為魯瑟蘭的一員。這個小村裡最多的就是獵人，另外就只有三個職業者：鐵匠鮑比，醫生伊蓮，最後則是身為退役士官的村長。這三人支撐起了整個村子的運轉。
「你說得對！」凱撒也笑了：「小李察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哎嘿嘿。」李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讓自己變得很快樂，這是媽媽告訴我的。」
「那麼，小李察想不想成為一個能讓自己快樂，同時也能給別人帶來快樂的好男人呢？」凱撒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問道。
「想啊！」李察用力地點了點頭，問道：「可是，我應該怎麼做呢？」
「這個問題並沒有固定的答案，不過我倒是有四句話可以送給你。」凱撒微笑著說道：「第一句話是『把自己當成別人』。」
「這個我明白！」李察挺了挺胸，說道：「當我感到痛苦憂傷的時候，就把自己當成別人，痛苦便自然減輕了；當我欣喜若狂的時候，就把自己當成別人，然後便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對不對？」
凱撒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第二句話是『把別人當成自己』。」
李察思考了一會，才說道：「這樣就可以真正同情別人的不幸，理解別人的困難，然後在合適的時候給予恰當的幫助，對不對？」
凱撒眼睛一亮，繼續說道：「第三句話是『把別人當成別人』。」
這一次，李察思考得更久，但他最後還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要充分尊重每個人的獨立性，無論何時都不可侵犯別人的核心領地。在交往的過程中，我們要和別人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這樣才能讓大家都感到舒服。」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也！」凱撒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第四句話是『把自己當成自己』。」
李察想了半天，最後還是不得要領：「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現在你可能理解不了，留著以後慢慢品味吧。」凱撒微笑著說道。
「這四句話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我用什麼才能把它們統一起來呢？」李察問道。
凱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用一生的時間和經歷。」
這一年，小李察六歲，他學會了快樂，並且開始嘗試著給別人帶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