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行拳如落子
董廣轉攻為防，一找到機會又化防為攻。在這種連續不斷的攻擊之中，誰一旦陷入持久的防禦，就意味著即將失敗。
武術講八法，拳打腳要踢。在這種攻防轉換之間，兩個人的手法、眼法、身法、步法、勁力、氣息、功夫、精神都在高度集中。手眼身法步，精神氣力功，每一招一式之間都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十個字，也是各門各派通用的法則。拳法練不到這種層次，格鬥就要落了一層。
就在唐裝中年即將打中董廣左肋部的時候，在他人眼裡，董廣啪的一抖肩，卻做了一個幾乎沒用的動作。
董廣側身，右手一個迎面拳突然打向空處。這一招如棋盤布子一樣，來的天馬行空。
「這小子故弄玄虛，把這拳頭打向沒有人的地方，在做什麼？」唐裝中年雖然猛地一驚，但這是大好機會，他看不出董廣的招式的意思，他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優勢。
八極拳猛打猛撞，務張其勢。《棋經十三篇》有言：寧輸數子，勿失一先。與其戀子以求生，不如棄之而取勢。
腦中的念頭朦朧一閃，唐裝中年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肘已經撞到了董廣的身體。卻突然向後一引，竟然被擋住了，怎麼可能！
唐裝中年剛是一愣，連忙撤退，董廣已經起身追步，連拳攻打而來。
沒錯，確實被擋住了，而且是被迎面拳擋住了。董廣那一招迎面拳，別人都把注意放在他打出的拳上，不知其所以然。只認為董廣拳招以亂，敗象已成。一拳擊空，還能幹什麼。
但是場下也不乏眼尖的武者，幾乎一大部分人從學拳開始，練習的就基本功是馬步沖拳。馬步沖拳之中，有一招最簡單的動作，一拳向前猛擊，另一個手握拳收入腰肋之間。
董廣也正是運用了到迎面拳之中出拳收拳的最簡單的道理，可惜大部分武者出拳都看到了，卻沒察覺到收拳時候的功夫。
花拳的十要之中，最後一個要點也是收拳得入肋。所有武術套路第一招都是兩手握拳，放於腰間。
「沒想到功夫功夫，不只是出在出拳之中，收拳裡面也有防禦的意思啊！」董廣心中一亮，彷彿又明白了一些什麼。只是現在是格鬥的時候，已經容不急他再去分心多想。
這一招馬步沖拳所有人都懂，都知道發拳時候能打出力量，但是董廣在這一刻，藉助右手沖拳的時候，猛地把左臂拉回腰間，在這鬼使神差的一剎那，他生生用另一手收拳，使自身手肘擋住了唐裝中年的肘擊，而且出拳故布陷阱，導致唐裝中年不敢放手施為。
董廣這才明白，原來武譜上的一個雙手握拳，放於腰間，竟然有這樣的意思。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去做。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一擊得手，趁勢就進。不然丟了先機，又要扳平。力貴迅發，機貴神速，一遲則失敗，一迅疾則得勢。得勢則手腳爭先，破竹不難矣。
如今這場爭鬥，就像兩人對弈，棋到局殘，勝負只在此一步。
這一步得勢，步步爭先。董廣一時間順暢無比，拳頭竟然連帶勁風，胳膊裡面隱隱發出脆響。
一步錯百步歪，唐裝中年一手落了下風，竟然被董廣逼得招招後退，眼看就要到了擂台邊上。
但是心不亂則意不亂，意不亂則拳不亂。唐裝中年習武多年，實戰之中兇險情況遇到的不比這一次來得慢，當下放手一搏，穩身定勢，運動在身，用意在心。
「哼！」
唐裝中年一聲大吼，猛地將董廣一驚。哼哈二字是八極拳練氣的關鍵法門。中年人只趁這一個機會，邁步如行犁，落腳如生根。他一個上步掌就用了出來。將董廣拳式一阻。就要藉機側步挪身，跟董廣換位。
這一招在八卦掌之中叫做脫袍讓位，再加上一個轉身按掌就是八卦拳的轉身掌。在少林拳之中叫做金蟬脫殼。在太極拳之中叫做斜行。
「回去！」
董廣對八極拳雖然有一定了解，但是並不熟悉，卻不知道這一招在八極拳之中的名稱。不過先讓他靠前，被反手打出擂台，這一招現在還差了點。他怎麼可能被這樣打出來呢。
當初董廣和邱坤一起搭手，走步試樁。那個時候他就有了這種自覺，在實戰館里沒少和那些保安玩這種遊戲。這些簡單的遊戲技巧，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唐裝中年腳步踩地扭腰擊掌，后肘后頂。上下四面都有都有勁力發出，這是八極拳之中的十字勁。沉穩有力，以氣促力。爆發力特彆強。
使用八極拳十字勁最為著名的是民國宗師神槍李書文的開山大弟子霍殿閣，霍殿閣十七歲從李書文學拳，後來擔任清朝末年溥儀帝的武術老師，並且兼任保鏢。
當時清朝末年，想要刺殺溥儀成名的高手多得是，全憑霍殿閣一手八極拳護住，一手十字勁震懾。自此後，八極拳十字勁又被冠名霍式八極拳十字勁。
但是董廣早有防備，更何況這唐裝中年的功夫，距離霍殿閣前輩差得遠了。
「給我下去！」一句話先把自己的膽氣壯起來，拳諺中素有打人先打膽的說法。相傳三國猛將張飛，一語之間能讓當陽橋斷，嚇死魏國大將夏侯惇。而現在這句話，現在就是董廣對唐裝中年的誅心打膽之言。
董廣兩臂一搭，身子一側，擋住唐裝中年擊掌，隨後一腿突然蹬出。發腿迅疾詭異，唐裝中年完全沒有想到董廣下面會突然有一個腿踢了出來。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董廣這一招正是連環拳之中的馬揚蹄，動作利落得很，手到腳到，在加上董廣樁功穩重，蹬地發腿的力量瞬間就讓唐裝中年腳步連連後退。
「這小傢伙！媽的，怎麼是這麼個怪胎！」中年人努力穩定身體，但是已經穩不住了。
事到如今，場下所有人，都已經可以看得出來唐裝中年已經落入下風了。高下已分，功力已見。這場比武，該到這裡結束了！
身要攻人，步要過人。這麼短的距離，董廣踩地全身力量壓了上去，伸手一撥一攬。唐裝中年有心抵擋，但是步子已經不穩，力量根本發不出來。
步不穩則拳亂，步不快則拳慢。動作慢了董廣一步，反而被董廣緊跟，老話說，打人如親嘴，手到身要擁。上下能相合，力量大無窮。
「我再加速一退，置之死地而後生吧！」意念一發，瞬間一計湧上心頭。
唐裝中年從場中間退到場邊，又被董廣發手一撥，一步踏空，頓時從擂台上跌落下來。
「還想對我用計嗎？你看我這將計就計如何呢？你這前輩要不要再指點我幾句呢？」董廣在台上站定，朗聲開口。
唐裝中年臉上一紅，喉嚨里一聲悶哼，這是被董廣的那一蹬腳傷到了臟腑，不過並不嚴重。他也知道董廣在最後的一瞬間留情了，要不然剛才就不是伸手將他撥下檯子了，他們這種拳力，董廣完全有機會在剛才，一拳將他打死。
深吸一口氣，這一次面子是丟光了。「好，好，我看走眼了，你是個少年英雄，這一次麻煩是我自找的。」一句話說完，唐裝中年扭頭就走，一步都不停留。速度不快不慢，但是腳步已經有些飄了，看來被董廣一腳傷的不輕。
董廣這個時候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沒有受傷，臉上卻是大汗淋漓，在唐裝中年從擂台掉落的一瞬間，精神一下子放鬆起來，全身的汗液也一下子排放出來。
一時間全身都覺得軟綿綿的，不想動一點勁。這是他第一次和明勁級別的人全力交手，雖然沒有受傷，但是精神緊繃，消耗的能量絲毫不亞於剛才的唐裝中年。
一身氣血消耗也是不少，體力已經丟了大半。果然，守擂不是那麼好守得。如果那個中年人願意拖到第六個上場，那麼自己就算有五分鐘的休息時間，現在在場上的也是那一個唐裝中年了。
還好唐裝中年雖然有些傲氣，但是見識到董廣的實力之後，覺得董廣有資格跟他交手，不願意乘人之危。在第二個上場了，所以董廣這才能勉強以一絲微弱的優勢勝出。
「董廣，你接下來要不要退場。」台下記錄的人，看到董廣癱坐在台上，狀態不是很對，所以照例問了一句。
「我休息五分鐘，不退場！一會繼續守擂」守擂守擂，果然是受累的事。董廣嘴裡一聲嘀咕，這個時候楊松禕已經拿了水過來了。
董廣漱了漱口，吐了第一口，這才開始喝第二口。這是在董照的監督之下，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運動過後，直接灌水對身體是有很大的刺激的，這樣做是最好的。
緩了口氣，歇了一歇，努力把自己精神又提了起來。五分鐘已經快要結束，這時候精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董廣這才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