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懷奕(二)
趙芙站在一旁,看見兩姐妹的情態,也大約知道個中緣由,斟酌了一番,還是說:「沐國我們三個是很難回去了,趕了這麼久的路,都到門前了,卻突然放棄,就算你們捨得,我都不會同意。這樣吧,你們兩個去敲門,如果人家不認你們,那你們就當沒有這個娘親,以後隨我一起去徯國,如果人家願意相認,並好好照顧你們,你們就留在這裡,這樣總可以了吧?」
對於趙芙的話,朝煙和夕嵐再不濟也會聽從一些,兩人踟躕了片刻,還是踏上了台階。握住銅環,柳下朝煙被那冰冷的溫度從指尖涼到心頭,閉上眼,耳邊傳來厚重的「咚,咚,咚」。柳下夕嵐還有些微紅的眼眶中劃過几絲恨意,還有些更為複雜的情緒,卻被低垂的長睫掩飾,這就是她,一半純真爛漫如天使,一半則是不為人所知的惡魔。
大門很快被人從裡面打開,那門房把朝煙和夕嵐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你們有什麼事?」
夕嵐不願開口,柳下朝煙只好說:「我們是來找我們的娘親的,她就住在這孟府里。」
「走開走開,知道這孟府是什麼地兒嗎?隨便哪個親戚都來投靠,早就人滿為患了。」門房見她們穿著並不像富裕的樣子,以為不過是府里哪個下人的親戚,直接動手往外趕。
柳下朝煙見狀急忙撐住大門:「我們的娘親是孟府的大……」
「姐姐!我們走吧。」還沒等她說出口,柳下夕嵐就講其打斷,沒有表情的臉龐卻讓人好似看到了失落和放棄。
「夕嵐……」柳下朝煙欲言又止,手上的力道也鬆了。門房罵罵咧咧的關上大門,身後沉重的關門聲讓兩人的心無端收緊,卻沒停止腳步。兩人心情都有些黯然,所以都沒注意到一輛馬車正飛馳而來。
趙芙站在靠近孟府的街道邊,看著迎面回來的兩人心中暗自焦急擔心,等她聽到柳下朝煙那聲「芙兒姐姐,快躲開啊——」已是為時已晚。整個人被車前的馬撞飛,幸而馬夫反應的快,及時勒住了馬,只將趙芙撞出一丈遠,也避免了被踩踏的命運。趙芙摔在地上后,又滾了幾圈才停下。
柳下朝煙和柳下夕嵐也顧不得去看始作俑者是誰,趕緊跑到趙芙身邊。趙芙的手上和臉上都有划傷,髮髻也有些散亂,兩人見她半天沒反應,急的伸手就去搖晃趙芙的身體,不停地喊「芙兒姐姐」,可地上的人仍是半分反應也無。柳下夕嵐試了下趙芙的鼻息,鬆了口氣,一把跌坐在地上:「姐姐,芙兒姐姐她還活著。」
明明受傷的不是她們,兩人卻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柳下朝煙突然想起是別人把趙芙撞飛的,立刻站起轉身朝馬車走去,剛好馬車裡的人下了車,柳下朝煙上前攔住他。
「你的馬車剛剛撞了我姐姐,我不要求你賠償,但是你得把她送去醫治!」
柳下夕嵐半抱住趙芙,幫腔道:「是啊,芙兒姐姐現在昏迷不醒,不醫治的話要是……要是出事了怎麼辦?」夕嵐不敢說死,話到嘴邊還是硬轉了下彎。
車夫恭敬的向那人行了一禮,沒有因為主人的不凡而盛氣凌人,也沒有越過主子站出來教訓她們,只是靜靜地把馬車拉到一邊停車的地方停好。那人一身紫袍,頭戴琉璃冠,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整個人基本上沒有什麼表情波動,往那一站,沒有多麼強大的氣場,卻讓人不由想要臣服。艷麗的色彩與精美的發冠不會讓人感覺到像沐晛那般妖艷,而是肅穆與柔和相結合的美感。
那人沒有推卸責任,拱手道:「這的確算是孟某的錯,那位姑娘的傷勢在下是一定會負責的。如果不嫌棄,先將她安置在孟府可好?」
柳下朝煙聞言,眸光閃爍不定,目光劃過那人的臉,又回頭看過孟府的牌匾,再望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趙芙,最後定格在夕嵐身上。四目交接,柳下夕嵐知道姐姐這是在向她徵求意見,瞥了眼尚在懷中暈厥不知安危的趙芙,她最終還是皺著眉點了頭。柳下朝煙心下一松,回頭同意了那人的提議。
踏進大門,在偌大的府邸中穿行時柳下朝煙心中充滿了不真實感。十六年的時間都以為自己沒有娘,後來得知自己的娘親仍健在而跋涉千里,好不容易到了門前又不願進去,嘗試一番后決定離開,卻陰差陽錯還是進了這座府邸。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遇見娘親,也不知道相遇之時敢不敢相認,這一切,還是留給時間決定好了。
趙芙被安置在客房,替她診斷的郎中說,她的肋骨被撞斷了兩根,體內也可能會出現血塊,還有輕微的腦震蕩,身上也有不少淤青和擦傷,建議卧床療養半年左右方可恢復,然後開了許多內服外敷治療滋補的葯。柳下朝煙也在一路上這些人的對話中得知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懷國右相孟琿,孟琿吩咐下人替她們準備了孟府西南角的一個小院子,那裡比較僻靜,也適合養傷,郎中所說的藥材他也只多不少的送來。她們也就這樣稀里糊塗的住了下來,接下來的幾天她們並沒有怎麼見過孟琿,問了旁人才知道,孟琿與寧懷帝姬聯姻后基本上都住在帝姬府中,而寧懷帝姬一年到頭也沒幾天在家,那裡跟孟琿的個人底盤沒什麼兩樣,不過孟琿離開時倒是吩咐過如果她們有事可以派人通知他,估計是因為他留了話,所以府里的下人對她們三個也不敢怠慢,日子過的倒也不賴。
趙芙是在半個月後才醒的,這半個月里柳下朝煙憑藉著以假亂真的綉工與院子里的丫鬟們關係好了很多,而柳下夕嵐釀酒的技術也讓小廝和侍衛嘆為觀止,昔日用來養家糊口的生計或是單純的興趣,讓兩人在這個小院里混得如魚得水。朝煙和夕嵐拒絕了侍女的服侍,自己事無巨細地照料趙芙,但洗衣做飯之類的活計她們倒很樂意讓別人來做,說到底她們是客,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還是有些自知的。
孟琿並沒有太過注意這三人,他並不知道幾個人的身份,當初讓懷朱去幫忙找,懷朱回來之後就領兵出征,也沒來得及說清楚,而且這種相遇,很難讓人多想,這次會錯過多久,誰又能知道呢?
而淇國的雨也結束了,懷朱聽完李肆帶來的軍情,捂著肚子在城樓頂上笑得直打滾,若不是城樓頂被修成水平的,她很可能會掉下去。
「那淇國皇帝竟然在前天祭祀感謝神明的時候,被雷給劈得直接見神明去了,哈哈,笑死我了,神明是太喜歡他了,叫他去跟前伺候,還是他做皇帝做的太差,遭天譴啊?被雷劈死,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